第15頁(第1/2 頁)
鼻子嗅了嗅,遲來的肉香,喉結在聳動,幾雙眼停留在那條豁開的罐口上,好似守一個希望。“一起吃。”狠下心,古一麒把罐頭一掀到底,醬紅的肉凍泛動食慾的色澤。這麼低的溫度,罐頭凍得比冰還硬,一藏刀下去,肉塊金剛鑽一般紋絲不動,三人你瞧我,我看你,突然都樂了。“要是有火就好了。”古二麟美滋滋地想,“煮一鍋水,把罐頭丟進去,一會兒就是一鍋肉湯。”程念也饞:“再丟一把白菜,窩個雞蛋,下點麵條。”橫豎沒有,他就使勁地想。古一麒摟著程念,眼裡盡是他笑彎的眼眉:“等出去,我給你們做,用大骨頭熬湯,手擀的麵條,吃多少都管夠,還給你窩兩個蛋。”心是怎麼軟的,臉就怎麼跟著紅,程念低頭,躲他的目光,可繞不開老想那碗窩了兩個金燦燦雞蛋的爛麵條子,那個味兒,就是讓他吃一輩子,程念也幹。古二麟不知事兒,還攥著他哥和程唸的手,握一起搓:“程哥,我哥的牛肉做得比這個好,燉得酥酥爛爛的,別提多香了……”五指裡嵌了五指,掌心揉手背肉,眼神又聚到一處,那是古一麒的眼,夜那麼黑,湖水那麼深沉,跟一朵花開,一枚芽要破土,心坎裡什麼東西,酸得熱得要從眼眶裡鑽出來,程念也負氣的,洩憤似的掐古一麒的手指。男人笑了,一笑眼尾橫生的細紋擠走風霜,溫柔得能把人看疼,古一麒放縱程念掐疼他的手,都說十指連心痛,虧他還能笑得出來。鼻頭髮酸,潮氣矇眼,程念不爭氣地想,怎麼可能恨得起來,他是古一麒,說一不二的古一麒,無所畏懼的古一麒,強大的古一麒,捱了疼受了傷,寧可一個人笑著也不肯皺一皺眉的古一麒。“風好像小了。”古二麟在聽,“希望明天雪停,找條路出去。”程念嗅鼻子,把那股酸勁兒壓下去:“你不是有塊表麼?”他問古一麒。“丟了。”古一麒沒細說,也許是雪地裡,也許是冰川下頭,總之他阿爸留給他最後的念想,就這麼沒了。怕程念失望,古一麒捏了捏他的大拇指:“還信我麼?”說不出口,程念不由自主地想點一點頭,可古一麒比他更快:“就是什麼都沒有,我也能帶著你們出去。”有他這句話,程念就不怵。第二天果然放晴,得人恩惠,程念記情:“二麟,你這衣服哪裡找的?”“程哥……你別問了……”支支吾吾的,怕程念聽了心裡起膈應,古二麟就是不痛快說。“人在哪兒?”皚皚白雪,穿衣服的不是活著,就是死了,“帶我去吧,拿了他們東西,至少道聲謝。”最後一罐牛肉誰都沒吃,程念把罐頭雙手放在亡者的骸骨前,認認真真磕了幾個頭。那是一男一女兩具屍身,男的很高大,幾乎整個趴在女的身上,女屍比男屍小整整一大圈,手臂朝前伸長,做了一個爬的姿勢,看得出她想救她的同伴,可最終自己也沒逃過。他們的外衣被程念和古一麒穿到身上,可還能瞧出來女屍身上的衣服,明顯的藏族特徵,尤其是她額心的頭飾,雞蛋大的蜜蠟上,一顆紅珊瑚的圓珠子,成綹的綠松石編進頭髮。還有那個男子,一雙深陷的眼窩,被冰霜覆蓋的睫毛,有和古一麒一樣的弧度。“他們……”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奔雷似的閃過腦子。程唸的身後,一雙膝,沉沉跪倒雪地上:“阿瑪拉!”古一麒那麼喊道。26大頭靴在陷入雪坑的輪胎上踹了一腳,盧占星煩躁地把頭髮向後捋:“我`操`你媽的!”幾天沒睡,他眼睛血紅,眉一皺,額上的肉疤活蜈蚣似的動,看著就瘮人:“誰去找根棍兒,木塊也行!”他吼著往後車廂裡取來捆登山繩。古一麒扔給他的手錶有指南功能,靠撿回來的食物,他和梁鐸兩個人走出冰原,剛能動彈,他就躺不下了,風雪一停,立馬組織有經驗的救援隊上山搜救。所有人都看出他心急,可不敢勸,要不是梁鐸死活攔著,雪大的時候他就嚷著要出發:“老盧……”因為有了過命的交情,梁鐸對他的稱呼都變了,“你別急,雪已經停了,天氣預報說最近幾天都不會再下,我們一定能把人找到的。”盧占星坐在駕駛座上,手捏變速桿,倒車:“幾天了,他們手裡連口吃的都沒……再等下去……”用手背捂住嘴,盧占星忍啞一把嗓子,“我等不了了!”車輪鬆動,換擋,輪胎從木片上壓過去,出了坑。汽車儀表盤上頭,擱著一個老手錶,表面雪花狀的開裂。梁鐸懂他,捏著膝蓋頭的褲管:“沒準他們已經出來了,一時半會兒的聯絡不上咱,古家倆兄弟在,不能讓程念有事。”是虧欠,也是愧疚,盧占星抿著嘴唇,踩下油門:“就是把山翻過來,我也得給他們找著!”輪胎在雪路上留下兩道泥濘向前的車轍,往冰原駛去。雪後的冰原,一雙遺骸旁,古二麟無論如何無法相信面前的女屍就是他的阿媽:“哥,你叫她什麼?”古一麒聽不見,他像扛一袋沙,或要把一塊巨木挪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