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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他茫然無措地抬頭望著老師,烏黑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害怕。老師的眼睛藏在厚厚的鏡片之後,沒有同情憐憫,有的只是一閃而過的厭惡。她說:&ldo;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你媽媽不要你,爸爸也不養你。你是在別人的幫助下才幸運地進了學校讀書,接受學校的教育,不然你根本沒有書讀!&rdo;&ldo;你不明白別人的好意就算了,不懂得知恩圖報就算了,現在連對老師起碼的尊重也做不到,你來讀什麼書?不如回家去吧,不要坐在這裡礙了我的眼!&rdo;一字一句本算不上是最惡毒的話語,因為比這惡毒的話在此後的人生裡,他聽得都快要麻木了,所以這些都算不了什麼。可是對於當時還未滿九歲的孩子來說,這些當著全班五十七名同學向他砸來的話語如同冰雹一般,粉碎了他剛剛萌芽不久的自尊心。他尖聲叫著,亂舞著手臂:&ldo;我媽媽沒有不要我,我爸爸也沒有不養我!不准你亂說!你亂說!&rdo;混亂之中,他猛然間打到了語文老師的小臂。老師下意識地退後兩步,尖著嗓音吼他:&ldo;你敢打我?&rdo;她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領,來來回回搖著他瘦小的身軀,有些情緒失控地喊道:&ldo;你爸媽不教你,我也管不住你!你居然敢打老師?你是想變成你爸一樣的人,是不是?今後去混社會,濫賭濫喝,然後變成社會的渣子,走你爸的老路,是不是?&rdo;……那些話字字句句都是根針,本該是不起眼的存在,卻因為千萬根針一起刺來而變成了最傷人的利器。嚴傾逃不出這個夢。他只能一遍一遍看著這個折磨他多年的場景,一遍一遍看著教室裡那個哭得一臉絕望還在拼命喊著&ldo;我媽媽沒有不要我,我爸爸也沒有不養我&rdo;的孩子。那些喊叫聲像是震耳欲聾的雷鳴,將他的心一點一點震碎,而那些碎片紛紛揚揚灑落一地,低到了塵埃裡。☆、就在夢裡的那些喊叫聲越來越強烈,幾乎就要震破耳膜衝出大腦之際,嚴傾忽然間平靜下來。這樣的過程反覆迴圈過很多年,已經數不清次數。他已經清楚地知道,下一刻,夢就該醒了。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醫院裡四壁皆是潔白一片,哪怕房間裡沒開燈,也依然刺眼得緊。嚴傾眯了眯眼,想抬手擋一擋視線,可是渾身的力氣彷彿都流失了。他艱難地抬了抬手,發現手背上cha著針管,吊瓶裡的液體正在與他的血液融為一體。胃裡火灼火灼的,腦子也昏昏沉沉,他慢慢地側過頭去,看見了陽臺上的那個人。隆冬臘月,陽臺的門虛掩著,透過門上的玻璃,他看見欄杆前站著尤可意,從來都高高紮在腦後的馬尾被放了下來,隨著夜風四處飄揚,像是無拘無束的水糙。她獨自一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背影像是一尊雕像。不冷嗎?就穿著件那麼單薄的呢子大衣……嚴傾的心都緊縮起來,想爬起來去為她披件衣服,卻苦於渾身乏力,嘗試了幾下都沒能支起身來。好不容易翻了個身,藉著掛吊瓶的鐵柱子坐了起來,結果雙腿一觸到地面就軟了,他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陽臺上的人因他摔倒的聲音錯愕地回過頭來,然後猛地衝進屋裡來扶他。&ldo;你怎麼了?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rdo;她語無倫次地問著,臉色白得像紙一樣,扶住他的雙手都在發抖。嚴傾想讓她鬆手,自己爬起來,可是腳軟得根本沒有辦法依靠自己的力氣站起身來,只能由她去了。尤可意的身材比較嬌小,嚴傾靠在她肩上,總有種就要把她壓垮的錯覺,所以他努力地讓自己站穩了,不要施加太多重量在她肩頭。她卻好像意識到他的刻意為之,一邊艱難地扶他上c黃,一邊低聲說:&ldo;我扶得動,你儘管靠著就是。&rdo;在她的幫助下,嚴傾重新坐在了c黃上。他坐著,她站著,雙手還扶著他的手臂,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害怕,隱約還有些顫抖。沉默了一陣後,嚴傾側過頭去看著尤可意緊抿的嘴唇和深深蹙起的眉頭,頓了頓,苦笑著低聲說了句:&ldo;抱歉,這一次又讓你白等了。&rdo;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尤可意的手抖得更厲害了。她說:&ldo;你昨天下午被陸凱送來醫院的,一直昏迷不醒,醫生給你洗了胃,也不見好轉。我給你打電話,打了很多個都沒人接,後來終於有人接了,結果陸凱告訴我你進了醫院。醫生說你攝入大量毒品,如果不是洗胃及時,恐怕就……我一直守著你,怕你醒不過來,還好,還好你醒過來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