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第1/1 頁)
黃昏的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窗外,夜幕悄然而至。寂靜的風吹起深藍色窗簾,在半空掀起一片鼓鼓囊囊的風帆。他與她離得這樣近,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直到她背對他,忽然開口打破了岑寂,&ldo;那個孩子,就連死了都睜著眼睛,滿臉驚恐。&rdo;她的聲音暗啞而細微,彷彿黑夜裡的一絲光。薛定沒說話。她沉默片刻,又問:&ldo;他死之前,是不是在怪我?如果我沒有叫他待在那別動,他可能不會死的。&rdo;&ldo;……&rdo;&ldo;我知道這只是個意外,可是好心辦壞事,如果壞的真的只是件事,我也不會這麼耿耿於懷了。如今呢,壞的是條人命。&rdo;她自嘲地笑了兩聲。薛定沒有聽出半點笑意來。他定定地注視著她黑漆漆的頭髮,慢慢地說了句:&ldo;這個地方,和這世界上的另一些地方,每天都有無數人命說沒就沒了。當炮火落在一片土地上,就註定了會有流血與犧牲。&rdo;&ldo;……&rdo;&ldo;祝清晨,我知道你挺看得起自己,但憑你一己之力就想弄死一個人,未免也太自負。&rdo;她又笑了一聲,眼裡溼漉漉一片星光。&ldo;你的安慰倒是挺特別的。是看不慣我很久了,所以變著法子罵我狂妄吧?&rdo;她已經沒有先前那麼冷了,哆嗦的頻率低了一些,身體也終於感染了些許他的溫度。薛定察覺到了,遂慢慢收回手來,沉默片刻,一字一句說:&ldo;殺死他的是戰爭,不是你。&rdo;他的語氣並不重,可那十個字輕飄飄說出口,卻擲地有聲砸在她心上。停頓稍許,他才又說:&ldo;只要這片土地上還有戰爭,不管你叫他待在大街上,還是躲在某個你以為安全的地方,他都可能會死。就算死的不是他,也另有其人。&rdo;她喉頭髮緊,艱難地問:&ldo;那你為什麼要待在這裡?親眼目睹別人的死去,有無能為力改變現狀,為什麼要留下來?&rdo;良久的沉默,身後的男人聲音低啞,沉重,卻又無端的堅定。&ldo;因為我知道,越是見慣了流血與犧牲,就揹負著越重大的責任。這個世界上還有太多人活在舒適明亮的沙發裡,吃著薯片在看劇,對於殘酷的現實一無所知。我的筆,喬愷的相機,喬羽的播報,還有那幾萬名來自全世界的戰地記者,只有我們可以把他們從沙發上拽起來。&rdo;他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清冷,感傷。&ldo;只有我們,才能把他們從鏡頭前拉到這個地方,拉到戰場上來。那些因戰爭死去的人,才算沒有白白犧牲。&rdo;&ldo;祝清晨,收起你的傷春悲秋吧。在這裡,你要學會面對生死,別像個矯情的孩子,鑽什麼牛角尖。&rdo;祝清晨靠在他的懷裡,卻又沒有了半寸面板相接觸,可頭頂傳來他異常清晰的聲音,和溫熱又沉重的呼吸。她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氣。大石落地。障目的枯葉轉瞬間被人抽走。眼前這個男人,比她經歷和承受得都要多,他都能堅韌地走下去,她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傷春悲秋?沉重一掃而空後,才有功夫為此刻的境遇感到窘迫。因為不自在,祝清晨慢慢地縮成一團。豈料這姿勢害得她屁股微微往後挪動了一點,忽然間碰到了什麼東西。滾燙。堅硬。恰好抵在她大腿上。她一頓。頭頂傳來男人一聲古怪的悶哼。都是成年人了,不諳世事的天真已然丟棄得差不多了。於是電光火石間,她猛然明白了那是什麼。原來?原來!原來目不斜視、淡定高尚的薛定先生,並沒有表面上那麼清心寡慾,她在這兒傷春悲秋、悲天憫人呢,他居然在那暗搓搓動了春心!薛定幾乎是在她碰到他的那一刻,就迅速往後挪動了一大半。那種觸碰只延續了不到一秒鐘。可他知道,祝清晨不是傻子,哪會不知道那是什麼?&ldo;……&rdo;&ldo;……&rdo;&ldo;……&rdo;&ldo;……&rdo;一片古怪的沉默。直到祝清晨清了清嗓子,依然背對他,不鹹不淡問了一句:&ldo;不是說我是同性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