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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淵也不再讓鄭安勸她回去,因為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人柔柔弱弱看似風一吹就能倒,可心性卻是比誰都要來得固執,一旦認定的事情,除非自己放棄,否則壓根沒人勸得動。就像當初她冒著挨板子的危險也一定要幫大皇子得到他的關愛一樣,不過是個瘦瘦小小的人,竟然會有牛一樣的脾氣。只是在定下容真為祈福人選的這日夜裡,顧淵竟破天荒地讓鄭安召她進了宣明殿。容真有些意外,卻仍舊從容不迫地跟著鄭安進去了,進門之前硬生生地睜大了眼睛沒眨眼,憋得眼睛痠痛難忍,幾乎快落下淚來。於是當她走進大殿,抬起頭來關切地望著顧淵時,顧淵一眼就看見了她眼裡的淚光,看來自己這繃帶纏身、面無血色的模樣真是可怕了點,竟叫她憂心得快哭出來。原本還嚴肅的眉頭忽地無奈地放鬆了些,他朝她輕輕招手,&ldo;過來。&rdo;也不計較她憂心之下竟忘了行禮請安。容真這才眨了眨眼,強忍住眼裡氾濫的淚水,順從地來到他身邊,嘴唇咬了半天,才顫著嗓音叫了句,&ldo;皇上……&rdo;她若是直接哭出來,恐怕顧淵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緒難平。瞧她這模樣可真委屈,嘴唇被咬的血色盡失,眼裡淚光婆娑,那些個亮晶晶的珠子一直閃爍個不停,卻硬是堅強地沒有掉下來。她沒規沒矩地伸出手來輕若無物地撫上他胸前的紗布,眼看著淚珠子又多了些,一眨眼,黏在了濃密的睫毛上,一顫一顫的,晃動著誰的眼。顧淵有些無奈,緩緩地嘆口氣,拉住了她不聽話的小手,&ldo;行了,朕還沒死呢,你這樣子多讓人揪心哪,恁地叫人以為朕就要英年早逝、趕著去見先皇了。&rdo;容真破涕為笑,又是哭又是笑地望著他,可憐巴巴地說,&ldo;嬪妾這是被皇上的傷嚇著了,心裡難過,一時忍不住。&rdo;&ldo;只是太醫包得嚇人罷了,其實傷得並不重。&rdo;他微微一笑,伸手拂過她的睫毛,捻走了那一刻晶瑩透亮的淚珠,&ldo;傻孩子,怎麼這麼容易哭。&rdo;他叫她傻孩子,語氣裡的親暱簡直叫人無所適從,容真又紅了眼,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模樣真的像個慌亂的孩子。顧淵被她逗笑了,只覺得她一來到自己身邊,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可是他是皇帝,哪怕心情再好,有些沉重的事情始終需要面對。&ldo;朕今日叫你進來,是有別的事情要囑咐你。&rdo;他朝四周看了看,於是守在大殿裡的宮女太監除了鄭安以外,紛紛出去了。又過了好一會兒,容真走出宣明殿的時候,手裡的暖婆子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熱乎了,被風一吹,身上還是有些冷。她轉過身去對鄭安點頭道,&ldo;公公不必相送,外面天寒,公公還是進去伺候皇上吧,我自己回去就成。&rdo;鄭安也客氣地笑道,&ldo;主子體下,奴才感激不盡,還請主子一路小心,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派人來告訴奴才。&rdo;坐上步輦,又一次在嚴寒的冬日裡離開了那個燈火通明的宣明殿。想到皇上方才告訴自己的事情,容真的表情有些出神,看來這一次的祈福之行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枯燥乏味,反而……會有趣得多。從宣明殿回來的時候,夜幕已然低垂,冬日的風有些刺骨,放肆地刮在面頰上,很有種刀子的凜冽感。容真攏了攏肩上的狐裘,心情並未因為這寒風而變得低落,反而有些莫名的喜悅。當一個人失去所有牽掛的時候,擁有一個既定並且清晰的目標其實是一件很幸福事情,至少你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立志要活得有價值,並且不再軟弱,不再懼怕一切從前顧慮的事情。容真這麼久以來,頭一次露出一抹明朗的笑容,哪怕沒有了家人,她也要活得很好很驕傲。步輦就這麼緩緩地在夜裡行著,寂靜無聲,四周連一片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到。離前面的宮殿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容真忽然聽見一陣細微且急促的腳步聲,於是揮了揮手,讓人停下了步輦。仔細一看,一個黑影揹著包袱從那個宮殿裡走了出來,四下張望了一下,沒瞧見恰好被一顆榕樹遮住的步輦,於是匆匆離開。為他開門的宮女看不清楚模樣,手裡拿著盞燈籠,見他走後又打量了一下附近有沒有人,確定無誤後才又進去,然後關好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