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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順和珠玉,這是除了死去的家人之外,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兩個人。長順哽咽著看著她,她一如既往溫柔地對他笑著,沒有虛情假意,也沒有做戲的成分,只有最原原本本的真摯,就好像她把這顆心擺在那裡,毫無掩飾地對他好。而長順在這樣的目光下再也忍不住,朝她福了福身,安靜地退出屋子,只是一轉背就淚如雨下,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從小就失去親人的人,他們為了生存,堅強地活在比常人辛苦數倍的環境之下,輕者做著苦力,用汗水去養活自己;重者為奴為婢,甚至像他這樣放棄男人的尊嚴進宮來,成為了這宮裡最陰暗最卑微的存在。他當時骨瘦如柴,壓根找不到苦力活做,還那樣小的年紀就淨身入宮,受人奴役。初進宮時,不知哭醒了多少個夜晚,獨自一人熬過那些艱難的日子,只因宮外還有個從小宿疾纏身的妹妹需要他賺錢養活。可是他何其有幸,此生能遇見待他如親生弟弟的容真。他覺得這是老天在諸多苦難之中給予他的最大安慰與補償,因為這點溫暖,從前的陰暗時光頓時煙消雲散。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他是這樣堅定不移地相信著命運,相信著容真。只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身在深宮,誰也無法預料到明日的自己會是哪般模樣。離下元節一天一天近了,日子也越來越冷,如意從尚衣局裡走出來,手裡捧著只錦盒,朝著廷芳齋的方向一路小跑回去。因為太冷了,兩隻手都凍得通紅,她加快了腳步,想快些到達溫暖的室內。只可惜因為太匆忙,轉過長廊的時候忽地撞上了人,仔細一瞧,原來是傷好了出來走走的沈芳儀。如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還算鎮定地認錯,&ldo;奴婢該死,竟然衝撞了沈芳儀,請芳儀責罰。&rdo;說完,她重重地磕起頭來。沈芳儀如今已然失寵,如貴嬪雖透露出點拉攏她的跡象,卻還沒來得及有所行動,給她一個重新得寵的機會。宮裡的奴才會看形勢,眼下知道她失寵,幾乎沒幾個對她還有從前的恭敬,即便當面客氣,背後也不知怎麼議論她的,所以如意這麼膽戰心驚的認錯模樣,倒也給足了她面子。她擺了擺手,&ldo;起來吧,小事一樁。&rdo;本來也不是什麼苛刻的人,再加上眼下無心責罵奴才,另有憂思,沈芳儀只是說了句&ldo;下次注意些&rdo;,就又離去了。而如意恭恭敬敬地轉過身去目送她離開,垂眸的瞬間似乎看到不遠處的拐角那兒,一個人影瞬間隱沒在牆後。她心下一驚,卻不動聲色地轉身就走,依舊是先前的速度,目的地也沒變。穿過長長的竹林,廷芳齋的屋簷已然出現在視線裡,她快走幾步,捧著錦盒進了屋,門也沒來得及關。過了片刻,屋裡的人好像吩咐守在外面的奴才再去取些炭火來,於是大殿之外連個值守的人也沒了。長順想起今日如意這般謹慎的模樣,似乎那錦盒裡裝的並非尋常飾物,說不定有宮外之人遞進來的指示,那麼蔣充儀肯定又有了新的任務……他心下一緊,莫非又是像寒食散那種對容真不利的事情?他猶豫了片刻,大著膽子躡手躡腳地來到虛掩的門外,透過門fèng看著裡面的光景。只見蔣充儀從錦盒裡取出了一支珠釵,然後‐‐然後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釵頭,從釵身裡慢慢地取出了一張字條,長順看不真切,卻隱約瞥見那字條上滿滿的都是字‐‐那珠釵竟是空心的,難怪他先前一直不知宮外之人是如何傳遞資訊給蔣充儀的!可是上面寫了些什麼呢?他有些焦慮不安。片刻之後,他看見蔣充儀面色大變,好像是要哭出來的徵兆,然後忽地拋下字條,掩面跑進了內殿。如意一路追去,嘴裡叫著娘娘,聲音卻漸漸地小聲下去,約莫是穿過了裡間的長廊,一直到了更遠的地方。長順的心一跳,瞧著四下無人的廷芳齋,忽地有了個大膽的念頭‐‐可是萬一中途有人回來了怎麼辦?自身的安危與容真的安危放在一起,孰輕孰重自有分曉,他不再遲疑,吱呀一聲推開了門,飛快地朝著那張字條跑去。白紙之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關山魂夢長,魚雁音塵少。兩鬢可憐青,只為相思老。歸夢碧紗窗,說與人人道。真個別離難,不似相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