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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臺子跟前時，正好看見路知意推門而出。奇怪的是，她走出門就站那不動了，低頭瞧著手機出神。他收回目光，&ldo;二號包間，結賬。&rdo;螢幕上還顯示著路知意的賬單，服務員沒法給陳聲結賬，道了個歉，&ldo;不好意思啊，前面那位客人還沒付錢，您稍等片刻。&rdo;陳聲一頓，看見檯面上擺著的收銀小票，四百六十三。再扭頭，玻璃門外的高個子女生定定地站在那，土裡土氣的毛衣，磨得發白的破舊帆布鞋，還有光看側臉也顯而易見的心煩意亂。她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垂在腿邊，捏著一卷薄薄的什麼。陳聲的視線在那抹粉紅色上停留片刻，隱約分辨出來。拿著錢夾的手微微一頓，幾秒鐘後，穩穩地從裡面抽了五張粉色鈔票，遞給服務員。&ldo;她那桌的，一併付了吧。&rdo;他指了指窗外，低聲說。深秋已至，夜風也變得猖狂起來，飛揚跋扈地捲起路邊的塑膠袋，吹得它嘩嘩作響，滿街跑。路知意站在風裡，盯著手機螢幕上的小姑姑三個字，撥號鍵始終按不下去。她問自己，沒錢為什麼要窮大方？小姑姑從不網購，支付寶無法轉賬，若是開了這個口，她必定要跑到鎮上的at機前取款。高原不似城裡，那的風只會像刀子一樣戳在人身上，夜裡溫度奇低。最叫路知意心煩的，是路雨一個月辛辛苦苦也就賺兩千塊，而她一頓飯就吃了四分之一。她從不是叫人操心的孩子。過去十八年，她一直勤儉節約，從未大手大腳過，因為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因為遭逢變故的家庭經不起她不懂事。可今天……路知意認了命，指尖發抖，顫巍巍朝著綠色撥號鍵落下。指腹彷彿已觸到冷冰冰的螢幕，卻又並未真切摁上去。下一刻，有隻手從天而降，倏地抽走手機。她猛地回頭，眼神一沉。&ldo;又是你？&rdo;一個又字，充分表達了她的不耐煩，不樂意，和不待見。陳聲頓了頓，將手機退出撥號介面，連同小票一起塞回她手裡。手背觸到她手心時，他察覺到什麼，飛快地低頭看了眼，藉著頭頂的紅色燈籠，他看清了她的手掌，遍佈手心的是一些粗糙的繭。一雙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手。因為緊張和心煩，她還出了汗，被夜風一吹，冷而潮溼。路知意莫名其妙拿回手機，視線落在最上面的白色小票上，神情一變。&ldo;……什麼意思？&rdo;陳聲張了張嘴，又很快閉上了。&ldo;順手幫你結了賬。&rdo;‐‐他倆並沒有熟到這種地步。&ldo;猜到你錢沒帶夠，剛好我很有錢，江湖救個急。&rdo;‐‐裝逼遭雷劈。於是他想了想，說：&ldo;我陳聲一向做好事不留名，你可以叫我紅領巾。&rdo;說完，他轉身迎來從包間裡吃飽喝足悠然漫步而出的三人，打道回府。大學城的夜色，似乎總與別處有些出入。來來往往的都是年輕面龐，嬉笑打鬧也是朝氣，喜怒哀樂都顯蓬勃。也有喧譁熱鬧，但這份熱鬧裡沒有聲色犬馬。亦有男女成雙，但那背影裡似乎多了些天真純粹。回宿舍的路上，張裕之和韓宏走在前頭。後面的凌書成想起什麼，問身旁的陳聲：&ldo;剛才你跟那高原紅在門口說什麼了？鬼鬼祟祟的。&rdo;陳聲低頭看見晃動的樹影，有幾分漫不經心，&ldo;哦，好歹熟人一場，打了個招呼。&rdo;&ldo;你當我是傻子？&rdo;&ldo;哦？難道你不是？&rdo;訝異的表情，誇張的語氣。凌書成一拳捶過去，&ldo;要不要這麼賤！&rdo;陳聲笑起來，揉揉肩膀，&ldo;隨手幫個忙。&rdo;&ldo;喲，這是我耳朵聾了，還是你腦子壞了？前不久不還拿了我的中華去賄賂教官整人家？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順手幫一把？&rdo;陳聲乾脆利落還他一拳，&ldo;別秀了，陳獨秀。說我賤，回頭照照鏡子，你他媽比我賤多了。&rdo;&ldo;到底誰姓陳？誰是陳獨秀？&rdo;凌書成翻白眼，&ldo;我要是陳獨秀，你就是蒂花之秀。&rdo;陳聲懶得搭理他，雙手揣兜裡往前走。可腦子裡浮現出那兩團高原紅，他也有些莫名其妙。原本是冤家路窄，怎麼今天他還做了個順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