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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還真是笑倒了一片前去送別的人。那一天豔陽當空,年級上不少人都去送李睿。他雖然成績一直吊車尾,平日裡鬼點子也多,但為人豪慡仗義,據他自己所說,有一種大俠風範……武成宇和他是室友,又是好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稀里嘩啦的。李睿都拖著箱子快走到校門口了,武成宇還在拖著他的衣袖勸他轉地勤,&ldo;地勤也沒啥不好的,機場那些坐櫃檯的不都長得特別帥嗎?到時候我飛回來下機了,你還能在機場迎接我‐‐&rdo;李睿:&ldo;呸,是兄弟嗎你?憑啥老子就該跟小媳婦兒似的蹲在機場接你?還他媽要看人臉色,成天坐在櫃檯後面&lso;您好請出示您的身份證&rso;,&lso;不好意思您的行李超重了噢&rso;,哦,就你要臉,我李少的臉往哪擱?&rdo;送行的人裡,幾乎全班齊上陣,聽他在這種傷感的時候還插科打諢,都笑得七歪八倒。離別的惆悵剎那間被沖淡不少。李睿的父親開著車等在校門口,見狀也沒上來,留給大夥更多時間道別。可道別道別,說一千道一萬,終有一別。李睿拖著行李走了。武成宇哭成了淚人,明明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愣是哭得梨花帶雨、虎軀微顫,但也不顯娘。他這一哭,大夥也紛紛沉默了。路知意站在人群裡,想起當初在紅巖頂紮營安寨時,一群年輕氣盛的飛行學院對未來充滿無限遐想,然而開學時陳聲說過的那句話終於還是應驗,這個行業是殘酷的,終有人要離開,只有最頂尖的能留下。踏入中飛院,原來真的不是美夢的開始,是不夠努力就會被淘汰的命運。她看著李睿孑然一身往中飛院的大門外走,拎著孤零零的行李箱,踏著一地燦爛日光,走出那道門後,昔日同窗就真的往截然不同的兩個方向各自離去了。他真的就不遺憾嗎?也許在那嘻嘻哈哈的表象之下,是一個美夢的憾然而終,是未來不論做什麼、成功與否,想起來時都會失神片刻的遺憾。踏入這道門那天,他一定也抱著和眾人一樣的夢想。然而最終還是錯過了。路知意再一次回想起開學典禮上的陳聲,他在臺上說出那番話時,臺下的人先是鬨笑,後來就沉默了。可是那一天,不管是被師兄的下馬威嚇到,還是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憂心,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快。陳聲。他一定也面臨過這一刻,親眼目睹同窗被停飛,夢想戛然而止。然後才會對他們說出那番話來。李睿在校門外頭也不回地朝他們揮手示意,大喊一聲:&ldo;回去吧,同志們!別送啦!&rdo;那樣瀟灑,那樣愜意。眾人鬨笑著往回走,走著走著,卻都不約而同沉默了。另一邊,張成棟轉地勤了。紅巖頂上那一晚,眾人舉杯敬這敬那時,他曾說:&ldo;我敬我爸媽,含辛茹苦養了我這麼多年,盼著我成為一個了不起的飛行員。希望有朝一日坐在駕駛艙,有機會帶他們來這看看。&rdo;可他終究是沒能實現這個願望。聽武成宇說,張成棟心態還不錯,說是就算不能坐進駕駛艙,還能繼續在飛行行業做做貢獻,同窗們在天上飛,他就在地面上打好基礎,一回事。可路知意總是忘不掉當初他說的願望,想起來就覺得心酸。人生有太多的岔道口,多到她已記不清自己面臨過多少次的離別。小升初時,要從鎮上到縣城裡去唸初中了,冷磧鎮不少與她一起唸書的女孩子就此放棄了讀書的機會,因為家中窮,因為鎮上的人守舊落後,總認為女人能認識幾個大字就夠了,用不著有多少文化,與其浪費家裡的錢繼續唸書,還不如幫著做些活兒,減輕家中的負擔。後來中考時,又是一次浩浩蕩蕩的分別。再後來是高考,縣城裡只有一所高中,能進去的孩子來自各個村鎮,沒想到都讀到了那個程度,依然有不少人放棄。路知意的同桌是個其貌不揚的女孩子,但讀書很刻苦,三次模擬考試都上了三本線,並且看樣子只要高考正常發揮,是可以讀一所不錯的三本學校的,要知道這在高原地區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但就在高考前一個月,她的父母忽然把她接回家,不讓她繼續上課了。那段時間,班主任異常緊張,最後的衝刺階段不容任何閃失,卻還為了她特意請了一天假,自己掏錢坐麵包車翻山越嶺去了她的家裡,和她家長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