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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身後的人對他說：&ldo;出去以後，好好過日子，別再回來了。&rdo;他點頭，應了聲：&ldo;欸。&rdo;再抬頭時，十來步開外的女人已經扔了行李包，朝他大步流星跑來。路成民張開雙手，被路雨緊緊抱住。在路知意麵前堅強了這麼多年的女人，一剎那間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死死攥著兄長後背的衣料，用力哽咽兩下。&ldo;哥。&rdo;她醞釀了好多天，甚至站在這鐵門外的一個多小時裡，都反覆想著要說的話，這一刻悉數忘光。她只能一遍一遍深呼吸，把淚水逼回去，後退一步，再仰頭時，笑著再叫一聲：&ldo;哥。&rdo;路成民看著她，慢慢地嘆口氣，一面笑，一面搖頭，&ldo;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容易哭鼻子。&rdo;鐵灰色的大門在他身後合攏，緊緊關住了裡間的時光。那裡的所有人都和路成民一樣，日復一日為犯過的錯付出代價，一門之隔，大門外是花花世界，門內是被遺忘的島嶼，時間在那裡彷彿凝固了，進去後，不知朝夕，不見世事。兩人去了附近的公交站，路雨按照原路折回，先帶他去昨晚自己下榻的小酒店。酒店樓下有幾家小餐館，兩人吃了闊別多年後的第一頓飯。路雨說：&ldo;多點幾個菜，好好吃一頓，畢竟是你出來以後的第一頓，就當慶祝一下，我替你接風洗塵。&rdo;路成民笑了笑，&ldo;那裡面也不是龍潭虎穴，沒人虧待你哥，吃的挺好的。&rdo;遂堅持只點了兩個家常菜。路雨仰頭看他，心中酸楚。真不是龍潭虎穴？真吃得挺好？如果如他所說，在裡面的日子很好過，他又怎麼會瘦成現在這模樣？短短六年，像是老了二十歲。桌上放了一壺服務員剛端來的熱茶，她給路成民倒了一杯，金黃色的液體，水蒸氣嫋嫋而上。&ldo;苦蕎茶，清熱。&rdo;她把斟滿茶的杯子推到他面前，&ldo;這頓飯還是差個人。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我提那麼多次，你都不許我把知意帶來接你。&rdo;路成民接過茶杯，在手裡握住，沒急著喝，只垂眸看著那金黃色的液體，&ldo;叫她來幹什麼？那地方，不是女兒見父親的好地方。&rdo;路雨沒說話。他喝了一口茶，聲色黯然，&ldo;這些年，叫你受苦了。&rdo;早就幻想過多次他出獄的這一日，每逢路知意受委屈，每逢日子艱難，路雨都會設想重逢這一刻，她有多少辛酸苦楚像對路成民說。還有那些屬於路知意的輝煌時刻，長大了，懂事了，高考考了全縣第一，過五關斬六將拿到了中飛院的錄取通知……可是這一刻，盤旋多年的念頭全沒了。她慢慢地放下茶杯，笑了。&ldo;不苦。都值得。&rdo;因為路成民的堅持，路知意並不知道父親在這一天出獄，路雨只說日子近了，她還以為是下一週。週五中午，她和蘇洋下課後去食堂吃過中飯，回寢室午休。寢室四人挨個洗漱，蘇洋已經爬上c黃了，呂藝在換衣服，趙泉泉還在衛生間洗臉。路知意剛脫下鞋子，就聽見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一看，是路雨的來電。她才剛脫了一隻鞋，就這麼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拿手機，&ldo;小姑姑？&rdo;意料之中的聲音被父親取代，&ldo;是我，知意。&rdo;&ldo;爸爸？&rdo;片刻後，她一腳穿進剛剛脫下的那隻鞋裡，鞋帶都沒系，猛地跳起來，不要命似的推門而出。衛生間裡，趙泉泉恰好走了出來，見她一陣風似的往外跑，一愣，&ldo;她去哪啊，這麼風風火火的？&rdo;蘇洋和呂藝都沒說話，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趙泉泉又自己說了下去，&ldo;我剛才聽見她喊了爸，她爸來學校了？奇怪，開學的時候不來，這時候跑來幹什麼？&rdo;其實她在想，會不會和貧困生助學金有關係？蘇洋知道她在好奇什麼，把手機一把塞到枕頭底下，冷冷地說：&ldo;她爸來沒來，跟你有關係？成天管這管那，你閒的蛋疼？&rdo;趙泉泉面子上掛不住了，一面擦臉，一面往她c黃上瞧，&ldo;你怎麼說話呢？都是一個宿舍的，你能不能客氣點，別老說話夾槍帶棒的？&rdo;蘇洋坐起身來，似笑非笑看著她，&ldo;喲，這時候你知道都是一個宿舍的了？都是一個宿舍的，你又能不能客氣點，別動不動眼紅別人，往輔導員那投什麼狗屁匿名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