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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頓， 直起腰來看他，&ldo;能省一點是一點。&rdo;是什麼？是個屁。陳聲看她選個日用品都再三斟酌、反覆對比，沒由來一陣煩躁。生活給她諸多磨難， 這不假，可既然走出了大山， 能夠養活自己， 還這麼苦哈哈過日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基地多是同齡人，年紀大的也大不了多少， 個個都明白這個道理，平日裡訓練辛苦，有錢了就好好犒勞自己，沒必要把日子過得跟苦行僧似的。她倒好，還是那老一套。陳聲嘲諷道：&ldo;過慣了窮日子，改不過來了？&rdo;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果不其然，路知意嘴唇緊抿，抬眼對上他的視線。按照她以前的性子，陳聲覺得她會刺回來，會罵他不食人間疾苦，可沒想到她只是看他片刻，笑了笑，&ldo;是啊，過慣了窮日子，習慣貨比三家不吃虧了。&rdo;他沉默幾秒：&ldo;人就一輩子能活，戰戰兢兢也是活，率性瀟灑也是活，何必？&rdo;他以為她是為了自己。他以為她想省錢，想攢錢，這麼反覆對比價格，只是窮人的習慣使然。換做從前，路知意不會對他解釋什麼，他說話刻薄，但凡嘲諷她，她一定懶得解釋，一是認定了他的大少爺做派，二是自尊心不允許她剖開內心，說些她身為窮人雞毛蒜皮的困擾與煩憂。可眼下，路知意認認真真抬頭望著他，說：&ldo;不是我不想率性一點，誰想買個東西還這麼婆婆媽媽的？我也想走進商場看上什麼就買什麼，可我還要攢錢買房。&rdo;陳聲一頓，&ldo;買房？&rdo;&ldo;我爸和小姑姑還在冷磧鎮，我想早點把他們接出來。&rdo;&ldo;接到哪？&rdo;&ldo;蓉城也好，濱城也行，總之不在高原待著了。&rdo;她選好東西，打算往收銀臺走，剛彎腰要去拎籃子，就被陳聲先一步拿走。他若無其事往超市出口走，剋制住自己追問的心情，只說了一個字：&ldo;哦。&rdo;但路知意自己解釋了下去。&ldo;鎮上太小，我爸那點過去，人人都知道。我想他抬起頭好好過日子，而不是被冠以殺人犯的名號，被無知幼童指指點點，別人對他稍加好顏色，他就彷彿受了人天大恩惠似的，活得窩囊又沒底氣。&rdo;她聲色從容，彷彿並非在說著什麼難於啟齒的家事，而是與老友談笑風生。陳聲側目，看她片刻。&ldo;為什麼跟我說這些？&rdo;說話間，兩人已走到收銀臺。談話終止。收銀員一一刷過條碼，將東西放入塑膠袋，抬頭笑道：&ldo;你好，一共是兩百三十七元。&rdo;路知意付過錢，看見陳聲自覺接過了塑膠袋，跟在他身後往外走時，眼底一片淺淺淡淡的笑意。踏出大門，走在濱城的街道上，身側是海濱城市特有的棕櫚樹。夜幕低垂，星辰無限。一切彷彿又回到從前。連日來的冷言冷語、針鋒相對，今日終於消減下去。就算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也沒那精力時時刻刻都豎起渾身的刺，動不動拼個你死我活，更何況他們不是仇敵。路知意走在他身側，繼續回答在超市裡沒有回答的問題：&ldo;因為這些我早該對你說，但從前自尊心太強，總盼著下一次，總以為還有機會說‐‐&rdo;陳聲腳步一頓，走得慢了半拍。她低頭看著兩人成雙成對的影子，&ldo;……哪知道後來已經來不及了。&rdo;陳聲默不作聲聽著，半晌，笑了兩聲，&ldo;那你現在又為什麼說給我聽？&rdo;&ldo;因為要坦誠。&rdo;&ldo;路知意，你的坦誠就像個笑話。&rdo;&ldo;像嗎？&rdo;她心裡一陣刺痛，但還是笑了，扭頭看著他，&ldo;要是能博你一笑，那也不錯。&rdo;陳聲沒笑。他與她對視著，試圖從她眼裡看出點什麼。這樣的對白，究竟是因為餘情未了，還是因為如今他是她的隊長，她想要將過去一筆勾銷，從此兩人相安無事、好好相處，所以妥協討好？思及至此，陳聲平靜地問她：&ldo;路知意，你現在的願望是什麼？&rdo;&ldo;願望？&rdo;&ldo;是。最想要完成的事情是什麼，最近的目標是什麼，生活的動力是什麼。這些願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