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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媽媽卻忽然出現在眼前,一邊拉住她的手往前走,一邊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淚,邊擦邊說:&ldo;別哭了,媽媽只是躲起來,想看看你在走丟的情況下會有什麼反應。知意,你記著,將來就算真的走丟了,也不許哭。你一哭,壞人就知道你跟父母走丟了,會來把你拐跑的。&rdo;她抽泣著問:&ldo;可是我找不到你啊!我不哭,又能怎麼辦?&rdo;媽媽笑了,&ldo;你去找警察叔叔,或者乾脆站在我們走丟的地方,誰來跟你說話,你都不許搭理。媽媽一發現你不見了,立馬就會回頭找你,所以你站在原地別亂跑,很快媽媽就來接你了。&rdo;那時候,她懸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她記著媽媽的話,像是吃了定心丸,篤定地相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父母都會保護她。天塌下來,還有他們幫她頂著。直到母親墜樓,父親入獄,路知意才忽然間發現,這世上沒有誰能讓她依靠了。也許還有一個路雨,可路雨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蒼老得那麼明顯,她又能依賴她多久呢?她根本捨不得依賴她。她依賴不了任何人。人到絕境,更易滋生愁苦。路知意在寒風裡疾步走著,心裡亂糟糟湧入一大片零零散散的往事。也就在這一刻,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ldo;路知意!&rdo;那人重重地叫著她的名字,像是百米衝刺一樣,不要命地從後面追了上來。路知意一怔,腳步停了,沒敢回頭。然後是一陣突如其來的風,那人疾馳而來,猛地拉住她。她正回頭,肩上卻忽然多了件什麼,低頭一看,是男生的深灰色棒球服,寬寬大大,不由分說罩住了她。而眼前,那人咬緊牙關,眼神陰沉到極點,一個字也沒說,只將手裡的澡筐咚的一聲扔在地上,反手就開始脫毛衣。因為晚上要跑操,他穿的並不多,一件運動背心,一件套頭毛衣,一件棒球服而已。如今他一把脫了毛衣,上身幾乎一大半裸露在空氣裡。路知意終於顧不得為這窘迫狀況而羞愧,錯愕地望著他,&ldo;你幹什麼?&rdo;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單膝跪地,驀地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她。路知意下意識退了一步,卻被他猛地環住腰,下一刻,他將毛衣緊緊圍在她腰間,打結的力道大得像是要當場勒死她。&ldo;陳聲……&rdo;她低頭看著他。黑漆漆的後腦勺,柔軟的髮梢,緊抿成一條線的嘴唇,還有在她腰間重複打結的手指。他就這麼穿著件單薄的背心,身板看著並不太厚實,可用力時,雙臂和背部亦有象徵力量的肌肉微微鼓起。她真狼狽。他也一樣。她的狼狽害得他也跟著一起狼狽。像是裁判的槍響,一聲令下,她的防線轟然崩塌。她已經很窮了,也已經很努力讓自己不要窮得那麼狼狽了,可如今除了窮,她還窘迫到衣不蔽體在大庭廣眾下游街的地步。原以為沒人會來救她了。媽媽死了,爸爸在那四壁之間無能為力,路雨也遠在天邊,她就只能自顧自活在這裡,有苦自己咽,有血自己吞。可他來了。一次又一次。路知意眼眶發酸,想說點什麼,隨便說點什麼都好,只要能打消這種莫名其妙想哭的衝動。於是她吸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笑出來。&ldo;陳聲,你知道你現在特像在幹什麼嗎?&rdo;&ldo;……&rdo;他一言未發,仍單膝跪在那,將套在她身上的棒球服用力向下拉,能擋多少是多少。路知意見他沒理自己,自顧自地說:&ldo;你現在特像在跟我求婚‐‐&rdo;話音未落,下一秒,男生猛地站起來,幾個箭步往澡堂的方向衝回去。路知意錯愕地看著他,直到看清他往回跑了大半截,追上了那個蹲下來看她走光的男生,然後一腳踹上那人的屁股。……被偷襲的人撲通一聲,朝前跌了個狗啃屎。&ldo;我操你媽!&rdo;吃痛的叫聲之後,緊隨其後的便是怒不可遏的罵人聲。陳聲一腳踩在他背上,不讓他起來,末了是一句更加兇狠的髒話,&ldo;你操我媽?我他媽操你全家!&rdo;認識已久, 路知意從未聽他說過這樣粗俗的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