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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聲的嘴唇張了張,又閉上了。他有滿腔怒火,又或許那不是怒,是別的什麼,他分不清。他只知道他的胸腔被那團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充斥著,整個人都要炸裂開來。&ldo;不是要離我越遠越好嗎?何必管我死活?&rdo;&ldo;你死了,上面那幾個回去都交不了差。我也一樣。我還想拿團建夜間的山頂潮溼不已, 雲霧盤繞, 腳下的泥土全都被染成了鬆軟的稀泥。路很陡, 哪怕路知意一個人走在上面也很費勁, 更別提她還架著個陳聲了。兩人費力地抓住那少得可憐的灌木, 路知意踩穩了,又努力拉扯陳聲。他左腳扭傷,使不上勁, 兩人跌跌撞撞, 走三步滑兩步。短短十來米, 爬上去竟用了十來分鐘。終於踩在踏實的山頂上時,路知意鬆了手, 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大口喘氣, 已然精疲力盡。陳聲也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側頭看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凝神片刻,從外套口袋裡拿出紙巾,遞給她。路知意只看了一眼, &ldo;不用。&rdo;又恢復了先前那冷若冰霜的態度。陳聲看著她,低聲笑了笑, &ldo;路知意, 我們倆是不是也算得上差點就生亦同裘,死亦同穴了?&rdo;畢竟也蓋過同一c黃被子,從懸崖峭壁上互相扶持著歸來。他指指那山懸崖, &ldo;要是剛才掉下去,你猜被人發現之後,會不會說我倆殉情?&rdo;久久沒等到她的回答,陳聲頓了頓,但胸口那團火越燒越旺,終於燙得他開了口。&ldo;路知意,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歉我道過,但現在回想起來,不夠誠懇。那天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是我不對,但那些話並不是我的本意。&rdo;&ldo;……&rdo;&ldo;我這人,不可一世,一路走來順風順水慣了,從來不懂得失敗是什麼滋味,眼裡只有自己。可剛才摔下去,爬不上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才忽然開始後怕,萬一沒有人發現我不見了呢?萬一沒人來救我呢?&rdo;他說:&ldo;我在想,如果我就這麼死在那,我最遺憾的是什麼。&rdo;這話在崖邊已經說過一次了,可他還要再說一次。&ldo;路知意,我還有話沒告訴你。&rdo;路知意卻沒說話,只仰頭望著天,半晌才輕聲說了句:&ldo;星星出來了。&rdo;陳聲亦抬頭看天,原本想說星星有什麼好看的,他有更要緊的事想告訴她,可仰頭的一瞬間,話音戛然而止。同一片天,高原上的星星竟和城市裡的全然不同。他們坐在海拔接近四千米的紅巖頂上,抬頭一看,星河漫天。原來人在高處,是真的離星辰更近一步了,沒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沒有不夜城的輝煌夜色,此處什麼也沒有,一片漆黑。可陳聲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真正的夜色是不需要人間煙火點綴的。過去看到的是城市裡寥寥無幾的星星,今日所見,是深藍色蒼穹如幕布般蔓延眼前,星河陡現,耀眼到令人屏息,令人震撼,令人詞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