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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不善言辭,想出言安慰,可到頭來也只能說出一句:&ldo;這時候,也許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rdo;皇帝沒說話,他很多次夜裡做夢,夢見昭陽,夢見她站在乾清宮高高的石階上,明明漫天都是雪,她卻赤腳站在那裡,只著單衣,怔怔地望著遠方。有時候也會看見她坐在離宮前那一個夜裡,她就這樣把頭放在他肩上,輕飄飄地說:&ldo;那我就勉為其難跟了你這糙漢子。&rdo;是啊,他常常回想起在江南時候的那些場景,當他與她走在彎彎曲曲的小巷裡時,她是那樣無拘無束地說著未來,說著她要如何嫁給一個糙漢子,生一群小蘿蔔頭,不需要大富大貴,但求自由自在。可是到頭來他什麼也沒能給她,還剝奪了她唯一的自由。他總在夜半時分醒來,下意識地抹把臉,才發現眼角隱隱有淚痕。可是白日裡,他仍舊是那個眉頭緊蹙的皇帝,他與武將議事,與各地官員傳書,與京城內的朝臣暗中通訊。甚至不敢問起昭陽的現狀。他只想一刻都不等,抓住機會重返京城,將老四和老四的人斬盡殺絕,一個不留。春節到了,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過年。宮中也換上了大紅燈籠,精緻窗花,隨處可見喜氣洋洋的景象。也就在除夕的晚宴上,老四喝了杯酒,對著一眾朝臣輕描淡寫地說:&ldo;朕回宮也有兩個月了,前朝的事一直忙著,對於後宮之事就有些懈怠了。&rdo;大殿中頓時陷入了岑寂之中,奏樂的宮人見皇帝說話,紛紛停止了手中的動作。老四把酒杯擱在桌上,因身子太虛,而那酒卻有些烈,他抬手捂住嘴,眉頭緊蹙,咳嗽了一陣。一旁的青霞趕忙上前替他拍背。他好容易停下來,抬頭看了眼四面八方的目光,唇角微彎:&ldo;朕要立皇后。&rdo;眾人譁然。新帝卻毫不動容,任由下頭的人交頭接耳,只最後才扔出最叫人震驚的一句:&ldo;來人,擬旨,朕要立定國公之後,陸家嫡女陸昭陽為皇后。&rdo;朝臣頓時沸騰了。定國公之後?定國公難道不是一早死了,而陸家上上下下全部流放淮北了嗎?怎麼莫名其妙冒出一個陸家嫡女來?太后與一眾女眷在慈寧宮設宴,訊息傳來時,她面色絲毫未變,只說了句:&ldo;知道了,你下去吧。&rdo;她看了眼皇后,皇后近日來一直病怏怏的,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來,此刻坐在那裡面色如水,安靜得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前來報信的宮女說了什麼。倒是那一眾妃嬪、朝廷命婦一片譁然,紛紛交頭接耳,問陸昭陽是誰。太后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在這慈寧宮裡初見那宮女那天,她跪在地上,不論自己如何威脅,就是不肯妥協。其實很有定國公的氣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只可惜她與定國公是站在對立面的,是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抬頭瞥了眼皇后,她讓身邊的宮女去給皇后添杯青梅酒。&ldo;天寒地凍的,皇后臉色不好,喝杯酒暖暖身子。&rdo;她輕聲道。皇后起身謝恩。她也只是輕輕彎了彎嘴角:&ldo;一家人,何必多禮?&rdo;眾人都注意到了,太后仍將沈氏稱為皇后,哪怕如今已是老四在位,宮中都稱沈氏為沈娘娘,早就不是什麼皇后了。更何況乾清宮才剛剛傳來旨意,說新帝已經擬旨另立皇后,太后這句話就來得有些不是時候了,總讓人覺得話裡有話,別有用意。皇后抬頭,與太后有那麼片刻的目光對視,她能看見那其中窺探的意味。可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她又坐了下來,端起那杯酒。從前父親是不讓她喝酒的,閨閣女子,哪有喝酒的道理?是後來認識了他,被他往離經叛道的方向帶上了路,從此一去不回頭。她與他共飲,雖無流觴曲水,但有山花蟲魚。她與他去郊外放風箏,沒有所謂的男女大防,只有歡聲笑語。她做了太多父親不希望她做的事,最離譜的便是如今這般,做了老四的棋子,助他一臂之力將皇帝趕出了宮。她在夜裡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時也曾想過,若是父親泉下有知,必然會暴跳如雷吧?可他忽視了她一輩子,臨死前也仍然緊緊握住皇帝的手,說著要他早日登上大位,興我大興。她到底算什麼呢?可如今她做的這一切,想必父親就是在世,也絕不可能忽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