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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安壓低了聲音喝止住他:&ldo;沒見裡頭正亂著呢!皇上還在議事,你小子給我站住了,有什麼事容後再稟!&rdo;小春子急得不行:&ldo;這事兒不能等,乾爹,昭陽姐姐被慈寧宮的芳糙姑姑帶走了,說是奉了太后之命,要把昭陽帶去問話!&rdo;太后自打皇帝登基,就在宮中守著自己那慈寧宮過日子,輕易不出面,和皇帝的關係也不甚親近。這其中的由頭其實大家都清楚,宮中哪有什麼秘辛,都是太監宮女們心知肚明,只是沒人敢明面兒上提罷了。聽說是先帝爺還在位時,太后就和身邊那個大太監好上了,兩人在慈寧宮裡當真是顛鸞倒鳳,琴瑟和諧,就差拜天地那一出了。可這當頭太后忽然冒了出來,把昭陽給帶走了,怎麼可能不叫人納悶?德安一聽,趕忙讓他在這兒候著,自個兒推門進去了,也不顧方淮等人還在那裡,皺著眉頭飛快地走到皇帝身旁,把嘴湊了過去低聲交代了。皇帝臉色一變,心神大亂。當真是禍不單行!他按捺住焦躁,把剩餘事情一一交代了,這才讓人散了,自己大步往後頭的慈寧宮去了。太后一直沒讓起身,昭陽就不得不一直跪在那裡。夏日到了,身上穿得本就單薄,這大殿裡常年不見陽光,地磚冰冷堅硬,直教人膝蓋發麻發痛,就跟跪在冰片兒上似的。她過去不曾跟著愛立規矩的姑姑,也沒怎麼受過罰,跪功相當差勁,此刻勉力跪著,後腦勺都在往外冒汗。太后就這麼平靜地看著她,說:&ldo;你與你祖父長得有六七分像。&rdo;大殿裡安安靜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她不敢吭聲,不敢亂動,哪怕心亂如麻,腦子裡無數個念頭在狂奔,太后知道了……太后的確知道了,還知道好些天了。她對皇帝一向放心,也不願再為那麼多不關己的事情cao心,所以這麼多年來就好端端待著這慈寧宮裡,最多不過聽聽曲,看看戲。只要關上門,她可以將這天地間所有繁雜的事情都關在外頭,只剩下她與李勉。可是皇帝是她的兒子,到了這當頭,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仇人之後所害。她站起身來,那身花紋繁複的裙子在身上鋪直了,細細密密的金線閃得人眼睛都花了。她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到昭陽面前,鞋底與石磚發出清脆的鐸鐸聲,又像是一步一步都踏在誰心上。居高臨下地盯著那宮女,她問:&ldo;你有什麼企圖?&rdo;昭陽弓著身子伏在地上,木木地說了句:&ldo;奴婢沒有任何企圖。&rdo;&ldo;你沒有任何企圖?&rdo;太后笑了兩聲,看著她脆弱渺小的身影,就像看到當初身在漩渦裡不知如何是好的自己,&ldo;你祖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一輩子,到頭來陸家上上下下滿門流放,昔日的富貴榮華蕩然無存。你沒了父母,沒了親人,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如今卻從一個小小宮女爬到了乾清宮的御前女官,你覺得我會信你沒有任何企圖?&rdo;昭陽伏在地上,慢慢地抬頭望她。她明明與皇帝很像的,那雙眼睛如出一轍,一樣的清冽,一樣的溫潤透亮。可終歸還是不一樣,她怕這個婦人。&ldo;奴婢一心一意安生過日子,就等著二十五放出宮去,天大地大,隨處安家。是皇上要奴婢在跟前伺候,奴婢百般推脫,他不許,奴婢這才進了乾清宮。&rdo;她跪在那裡為自己辯駁,&ldo;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問一問皇上,奴婢所言若有半字虛言,甘願受罰‐‐&rdo;&ldo;我不聽這些虛的。&rdo;太后打斷了她,面無表情,&ldo;你把他迷得七葷八素,你說什麼他自然都信,可哀家不信,半個字也不信。&rdo;夕陽把地上跪著的年輕姑娘無限拉長,變作影子投在斑駁的石磚上。太后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譬如說當她懷著皇帝時,不知為何腹痛難忍,叫人去請太醫,宮女卻哭著回來跟她說:&ldo;貴妃娘娘病了,聽說太醫先去了她那裡,回頭才來咱們這兒。&rdo;她就這樣要死不活地在c黃上翻來覆去,疼狠了就叫上一聲,等了大半宿,總算把那抽不開身的太醫等來了。譬如說生下皇帝的那一年,她因為難產的緣故,元氣大傷,身子骨一直不好,可定國公卻以祈福的名義向先帝上書,稱近幾年來大興國運不昌,實乃先祖不庇佑,不如讓皇后娘娘去皇陵祈福七七四十九天,以求祖先庇佑,保大興國運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