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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五月裡從西都出來,身上的胡裝早在第一次驛站出逃時,跟山中獵戶換了夏裝。後來被獨孤銑逮到,牟平細心,發現他衣著不合身,臨時買了兩套。好當然好,可也是偏薄的紗絹料子。紗絹嬌弱,被他雨裡來泥裡去的,看上去已然頗顯陳舊,而且更加不保暖。如今已是十月初冬,南疆再暖和,那幾件衣裳也有點頂不住了。
至於鞋子,從家裡穿出來的羊皮靴質量好得很,他真正走路的時候又不多,再穿回去肯定沒問題。但是……宋微驚異地發現,鞋子變小了!穿上去居然擠腳趾,多走幾步,就磨得趾尖發疼。他轉了兩個圈才反應過來,應該是自己長個子了。沒想到快二十了還能再往上躥一躥,莫非這大半年營養好,運動足,所以促進生長?宋微覺得喜出望外,繼而窘窘有神。
順城比庾城更偏遠,自然規模更小更冷清,三五天後,也就看無可看了。宋微怕冤家路窄,不僅換了新置的衣服鞋子,還弄了個本地蠻族男子的超大型黑色包頭裹在腦袋上。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不過此地蠻夏雜居,內外交融,衣著不倫不類的挺多,宋微不認為自己很扎眼。如此一來,哪怕熟人眼神再好,也不可能馬上認出他。若是他發現了對方,自然有多遠躲多遠。
在旅舍打聽好路線,問清沿途注意事項,宋微動身出城去南順鎮。
前方一隊人馬,行走拖沓。小地方城門本來就不寬,幾乎被他們全堵上。通常這樣的隊伍,都是官僚大戶出行,普通路人誰也不會往前搶,於是導致後面的人跟著放慢速度,終於造成一場小型交通堵塞。
宋微把包頭壓低,這才仰起脖子張望,看前面到底是什麼人——只要不是巡方使大人的隊伍就好。
一大群奴僕,好幾匹駿馬,但是沒有馬車。一堆灰褐黑中間,幾抹亮麗的水藍色時隱時現,格外耀眼。再往上看,兩頂燦爛的黃錦道冠高高聳立,有如鶴立雞群。
宋微傻眼了。
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玄青跟獨孤銑很熟,熟到獨孤小侯爺會特地向玄青上人打招呼。扯了扯嗯昂耳朵,默默後退三丈。他並不想因此打回道,誰知道換個時候會不會更倒黴。
磨蹭一陣,慢悠悠出了城門,向南而行。走出好幾裡,拐了兩個彎,宋微驚悚地發現,玄青上人的隊伍,霍然出現在前方視野中,和自己走的完全是同一條路。
他定定神,認為這肯定是巧合。玄青說不定跟自己一樣,打算去南順鎮玩玩,沒準還打算出國逛逛。獨孤銑等人的終點是順城,不可能繼續南下。畢竟皇差公幹,而且要趕在年前回京城覆命,沒法再耽擱。所以,在這條路上遇見的可能性等於零。即使玄青和小侯爺再次碰過面,也沒什麼大不了。
最重要的是,宋微閉閉眼,看見飯票在空中飄啊飄。
真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他這廂正在心中糾結,忽聽有人吆喝:“哎!你這人,怎麼不看路!看好你的毛驢!衝撞了我家主人,罪過可不小!”
趕緊睜眼,當場嚇一大跳。嗯昂這傢伙竟然趁自己走神的空當,徑直衝到人家隊伍裡來了。他哪裡知道,這小毛驢曾經與玄青等人同行個多月,跟那匹受過他照顧的馬兒,也就是長寧的坐騎,混得很熟,關係不錯,私交甚篤。突然發現老熟人在前頭,主人又沒發出明確指示,立刻自作主張,撒歡兒衝上去想跟人打招呼。
宋微認出吆喝之人正是玄青的保鏢之一,已經握起拳頭準備教訓這莽撞的畜生,趕緊揚聲:“張二哥!手下留情!是我,宋小隱!”一面拉住韁繩,制止嗯昂人來瘋的舉動。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他。
一陣沉默過後:
“哈!哈哈!哈哈哈……”玄青師徒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優雅氣質蕩然無存。同行無不認得宋微,個個忍俊不禁。
宋微從驢背上爬下來,走到玄青面前,行了個禮:“小隱見過仙子,仙子別來無恙。”
玄青輕撫胸口,慢慢止住笑容,一臉親切看著他:“宋小隱,真是有緣,又見面了。”
另一邊長寧捂著嘴,邊笑邊道:“你能不能,先把這,把這黑蘑菇頭摘下來,哈哈,太好笑了……”
黑色的大包頭盤在腦袋上,確實很像個蘑菇傘蓋。宋微這身裝束穿在別人身上,未必這般好笑,奈何玄青一行多數熟知他秉性。如此怪模怪樣憑空冒出來,想不惹人樂都不可能。
接下來自然同行。玄青問:“小隱,你怎麼會在這兒?小侯爺那樁案子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