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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己心裡,才知道他渴望什麼,追求什麼。那些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東西,人之美酒吾之毒鴆,他一點兒都不希罕什麼天下、什麼皇位,他逃避父皇對他的諄諄教誨,害怕母后對他的迫切期望,更對眾位皇兄的汲汲營營厭煩透頂。
他以為這一切在成婚之後都將扭轉。
他和雲羅花了三天時間,在書房裡畫好了他們所能聽說以及想象的這個美妙無窮的世界,他們說好的,準備花三十年時間,相互攜手去走完這個世界。遠離紅塵,遠離世俗,遠離那些永無止境的權力鬥爭和溝壑難填的貪婪慾望。
雲羅是上天賜給他的絕世珍寶。他們有共同的性情,共同的愛好,以及共同的嚮往。她舉手投足,他心領神會;他凝眸沉思,她心有靈犀。
天下之大,皆可拋棄,他只要一個雲羅就夠了。
可是上天如此吝嗇,他只得到、真正歡快了三個月,不,三個月都不到,上天便將那如霧之透、如露之靈的女子收了回去,永遠斷絕不給他一點點希望。
那殘缺的屍首,血肉模糊的面龐,他撲在她之上嚎啕痛哭,只是再也哭不回曾經擁有的幸福。
從此以後他惘然在世,有如行屍走肉孤獨於這蒼茫世間,不知道還剩下什麼存活的意義?
“雲羅!雲羅!”他捧著臉,淚珠簌簌滾出指縫,心內的黑暗絕望一直蔓延到眼前。
有人站在他面前。
他不想抬頭。
即使不抬頭,他也能猜出那是誰。如今能如常進出韶王府、同時敢於進出韶王府的人,只有一個。
“秋風漸起,”果然是意料中的聲音,“王爺,請保重貴體。”
穆瀟反感地擋住他為他披上斗篷的手,低喝:“不要你碰我,滾!”
柳歡宴沒有生氣,緩緩說:“要是王爺認為,她喜歡你這樣遭踐自己,那你就這樣下去吧。”
穆瀟一個機靈,抬起通紅的眼睛,低低嚷道:“她已死了!她是你們合力害死的!”
柳歡宴道:“不論她是生是死,想必都不希望看見她身心付之的那個人如此痛苦地活著。”
穆瀟微微一窒,那件大紅折枝花卉錦緞披風輕輕落在肩上,他不再反對。
“你又來做甚?”穆瀟不看他,目光裡沒有任何焦點,“韶王府今非昔比,除了災禍沒有什麼能帶給別人的,知趣的人根本不會再來。”
柳歡宴道:“既然王爺深知這是個是非之地,為什麼還要天天滯留於此,坐等災禍臨頭呢?”
穆瀟微現冷笑:“柳丞相何故明知故問?這是一個大墳墓,有人天天盼望著墳墓裡的我如他所願快點死去,可不會讓我輕易脫身。”
“不試試,又豈能斷定這墳墓尚存一線天?王爺若能上表請離,自有下官從中促成,讓皇上允可。只要王爺一出京城,我當派人護送至絕對安全之處。”
穆瀟不語,瞪著他。
柳歡宴視力不好,一般別人瞪他他都視而不見,只是韶王那灼灼的目光,就算他是瞎子也感覺得到其中的刻毒、仇恨之意,微笑著道:“王爺,我又哪裡說錯了嗎?”
穆瀟道:“被人出賣過的人,一次信任是傻子,還有第二次那就是瘋子了。”
柳歡宴道:“不管怎樣,我始終都是視王爺為朋友的。”
“是朋友,”穆瀟冷笑,“交上了隨時被出賣付出性命的朋友!”
柳歡宴沉默了一下始道:“王爺對我偏見已深,但……”
話猶未了,一名護衛匆匆趕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柳歡宴神色不動,接著對韶王道:“王爺若是想通了,只消在未時到亥時之間,走到二進門,檢起兩片樹葉即可,我自然就能得到訊息。”
說完他又等了一會,看穆瀟絲毫不為意動,顯然另外有事懸心,便揖禮作辭。
坐在轎中柳歡宴臉上那一抹春風般的笑容方才隱沒,原以為早就修煉成萬年冰鐵,想不到還是有著無可救藥的心軟。當初見雲羅受苦忍不住動用宮中伏線,和今日試圖勸服韶王的行為,都是那麼衝動欠思量,皇帝並不是個無能之輩,小動作做得多了肯定瞞不過他去。況且就算謀劃終成,韶王和雲羅如願逃出,想必他們一輩子對己的仇恨還是不能減輕的吧?
只是,看著那樣曾經擁有明朗笑靨的少年迅速地清瘦羸弱下去,那個曾經風華絕代的女子有如風前枯花飄零,他真的,狠不下心腸。
柳歡宴,他低下頭,默默地想,這只是萬里征途第一步,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