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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約是真的睡著了,因為夢見蘇悅生,他到醫院來看我,就坐在我的床邊,我眼淚濡溼了頭髮,貼在臉頰上,他替我將那溼漉漉的頭髮撥開,我甚至能聽見他嘆氣的聲音,這個夢這樣真實,我想我自己還是忘不了他,這樣傷心難過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
我從夢裡醒來,走廊的燈光雪白刺眼,我還是獨自躺在狹窄的摺疊床上,因為睡得不舒服,我的四肢發麻。有個護士經過我床邊,我輕聲地詢問她幾點了,她說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我試圖重新入睡,但再也睡不著,我躺在那裡眼睜睜等著天亮。我想天亮後應該怎麼辦,應該去籌錢。我媽的醫藥費是筆巨大的數字,她躺在ICU裡每分鐘都是錢,可是如果能救醒她,就是傾家蕩產,我也心甘情願。
清早的晨曦令我打起了一些精神,我打電話給我媽的一個律師朋友,諮詢了一些法律上的事情。他很熱心地解答了我的疑問,還說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跟律師通話之後,我決定不和肇事者和解,不管他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酒後駕駛致人傷亡,如果我不跟他達成協議,他就會坐牢。他讓我失去了母親,那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他應該記住這個教訓,老老實實去監獄裡蹲幾年。我不打算原諒他,所以我也不會拿他的錢。
早上查房之後,我獲准進入ICU,探視時間就只有短短十分鐘,我站在那裡什麼也沒法做,只能摸一摸我媽的手,她的手因為輸液的緣故,冰涼冰涼的。我忍住了不哭,我要堅強。
我去我媽的美容院,找到財務總監,她這才知道我媽出事了,所以十分慌亂。我問她能籌出多少錢來,她反問我要多少。我其實也不知道,只得把我媽第一天的搶救費用告訴她,我強調說:“每天都得這麼多錢,每天。”
財務總監姓李,在我媽的美容院幹了很多年,我也見過她幾次,我說:“李姐,你得幫我想辦法。”
她說:“你放心吧。”
我帶了錢回到醫院,心裡覺得安定了些。肇事者的律師又來找我,他婉轉地提出,要停止我媽的生命維持系統。我很冷靜地叫他滾。
早上我問過律師,他提醒我對方可能會提出訴訟,要求停止對我媽的生命維持,因為將來這些費用都會由肇事者承擔,這麼大一筆錢,對方可能會不願意付。
我說:“他們不付我付。”
醫生和我談過話,我也知道這沒有意義,但我媽躺在那裡一天,我總是有希望,希望奇蹟發生,希望醫生是診斷錯誤,希望我媽可以醒過來。醫學上有那麼多奇蹟,有什麼理由就讓我相信,我媽真的從此就不能醒了。
對方的律師見我完全不配合,冷笑著說:“到時候你別後悔。”
有什麼可後悔的,我要救的是我媽,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生我養我的媽。
在醫院的那些日子,過得很快,也過得很慢。每天我看到護士在吃飯,就給自己也叫一份外賣。其實吃不下去,吃完也就是抱著馬桶吐。晚上的時候我躺在摺疊床上,總是幻想醫生把我叫醒,告訴我奇蹟出現了,我媽甦醒了。
那段時間我壓力巨大,耳朵裡一直嗡嗡響,像是有一百架飛機在起降。我跑到門診去掛了一個專家號,專家說是壓力過大,擔心我會神經性耳聾。她說你得放輕鬆,可是我怎麼輕鬆得起來。
生活已經把我推進了深淵,它卻還覺得不夠,又往深淵裡狠狠砸下巨石。
我媽的財務總監李姐跑了,據說她買地下彩票挪用公款,還借了高利貸。她把賬面上那幾萬塊錢支給我之後,就捲款逃跑了。我接到美容院出納的電話趕過去,財務室裡亂糟糟的,出納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坐在那裡急得直哭。
我報了警,然後讓律師幫我找了人來查賬,最後查出來的虧空讓我倒抽一口涼氣。警方對經濟犯罪追查得還是很嚴,但李姐據說已經偷渡出境,想要抓住她遙遙無期。最要命的是,只怕抓住她,那些錢也追不回來了。
上次被李志青父女折騰之後,美容院本來就元氣大傷,現在差不多也就是個空架子。再被李姐這麼一弄,雪上加霜,離關門倒閉也不遠了。
我心力交瘁,終於跑回家去睡了一晚上,那天晚上其實我也沒怎麼閤眼,我想的是,要不要把房子賣了。
當年我媽買這別墅的時候特別得意,跟我說:“將來你結婚,就從這房子裡出嫁,多風光體面。”
我媽其實沒讀過什麼書,有時候我也嫌她俗,但她一直努力想要給我這世上最好的東西,但榮華富貴,原來也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