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3/4 頁)
本就看不下去,這樣的小說又有什麼用處?
金:我想這是某些文學批評家所造成的風氣……
杜:對,實際上我想,如果曹雪芹當初會想到他那部當時賣都不一定賣得出去的《紅樓夢》竟然現在會這麼偉大的話,我想他說什麼也寫不出這部小說來。
金:對,如果作家在動筆之前一心想要寫一部偉大的小說的話,他一定寫不出來,就算寫得出來,也一定不會偉大到哪裡去。
倪:不過,我覺得中國的傳統小說還是好看的居多,像明朝的《警世通言》、《拍案驚奇》等等那幾部小說,寫得都很好看……
金:我想這和文化傳統是有關係的,如果你拿給外國人看,他可就覺得沒什麼看頭了,所以這和民族性格大有關係。就像中國的小調,我們覺得悅耳動聽,可是外國人聽來卻覺得簡單無聊。像《紅樓夢》,外國人看它主要也是基於研究性的,一般的外國人不見得會喜歡看,像那些外國家庭主婦,辦公室文員,怎麼會去喜歡這樣一部男女關係搞都搞不清的翻譯小說呢?
倪:哈,套用《水滸傳》裡的一句粗話,就是簡直看得“淡出鳥來”,哈哈!因為他們可能看都看不懂,哪能談什麼象徵,談什麼意義呢?
金:當然,在這一點上我和倪匡是志同道合,不過可不是什麼正統的文學觀點啦……
倪(打著哈哈搶著說):“嘿,你怎麼這麼長他人志氣?你也可以認為自己是正統,哈哈。”
金(笑著說):對,對,通常正統與否和流行與否有關,一般流行的說法往往就會被推許為正統的……
倪:不,不,流行也不一定就是正統呀!其實不過是主張那些觀點的人地盤多些吧,一般人的觀點不一定和他們一樣……
(這一番搶白,說得大家點頭稱是。)
金(點著頭):其實,也許持我們這一種觀點的人會更多呢……
倪(又是一輪快攻):當然多啦,你不信只要看一看小說的銷路好了,對嗎?
金:今天《明報》上,就有一篇徐速的文章,題目叫《香港文學那裡去了》,他們說的文學,就不包括我們這些作品在內。
倪:我覺得古龍講的一句話最好,他說:我們這些人什麼文學獎都別指望拿到,不過,我們卻可以得到群眾獎。群眾喜歡我們就好了,教授喜不喜歡我們有什麼關係,對嗎?
杜:可是金庸的小說也大受教授專家的歡迎呀!
倪:對啊,所以金庸小說偉大就在這裡嘛。上至大學教授、內閣部長,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愛看,可說是真正的雅俗共賞。我覺得寫小說能寫到雅俗共賞,是最不容易的事了。對嗎?正所謂會看的看門道,不會看的看熱鬧。要熱鬧與門道兼具,是最難的了。
金:一般文學批評家可是看門道多,看熱鬧的比較少了。
倪:門道?老實講,那些門道也是文學批評家自己造出來的,像皇帝的新衣一樣,每個人都看不到,但都說好。要不然你就是看不懂,是外行,沒水準,不是嗎?
杜:對!就像現在人人愛看金庸的武俠,而且人人贊好,結果誰也不敢說金庸寫得不好了,對嗎?
金(開玩笑地說):這就是造成一股聲勢的好處啦,哈哈。
杜:這麼說來,您的文學觀念倒是蠻“正統”的嘛?
金:嗯,其實我的觀點是群眾觀點。我覺得,就借共產黨“要為工農兵服務”的說法來說吧,像諾貝爾文學獎那樣的作品,工農兵怎麼會看得懂?就以剛去世的茅盾來說,你把他的《子夜》和一部武俠小說一同拿給工農兵看,你想他們會接受那一種?他們一定會喜歡看武俠小說。《子夜》那類的作品寫得自然很好,雖然說是要為群眾或工農兵服務,可是究竟有幾個工農兵真的會喜歡看它?這是不無疑問的。
杜:從這個角度來看,一般文學史至少在這方面,似乎應該有重新評估和糾正的必要了?
金:這要看哪一方面而定,在反映社會背景或寫作的深度而言,《子夜》在反映舊上海社會某一部分人的生活狀態方面,當然有它的功能,至少可以記錄當時的社會實況,或甚至所謂可以為革命服務之類,這一點當然是武俠小說所沒有的。
倪:其實我覺得就算要表達一種很正確、很嚴肅的主題,我們也可以用很好看很引人入勝的手法來寫,效果不是更好?幹麼一定要寫得那麼神聖不可侵犯而拒人於千里之外呢?不過,老實說,《子夜》在這當中還算是寫得好的了,有些更是簡直叫人看不下去。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