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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接過筆,寫下一字,寫畢,擲筆在地。
胡伯雄:“我數一二三,我們一齊亮字!”
盧魁先望一眼窗外:“且慢。我掌心這一字,要等到城頭梆聲敲響才亮。”
胡伯雄踮腳,右手攀窗欄,望著空空城頭。左手卻緊緊握拳,死握著那一個字。又忍不住悄悄望一眼盧志林、盧魁先各自緊攥成拳的那隻左手。
古人靠鴻雁傳書,現在開了郵路,有了郵差。今天夜裡,送到舉人手頭的卻是一隻紙燕。舉人開啟,強忍住手抖,視線一上一下,讀出:“告全縣民眾書……”
書院教師辦公室一切老樣,只是多了一壺老酒,一盒丸藥,盒中吃過的丸殼與未吃過的丸藥雜亂堆放。舉人披著破襖,披頭散髮,是剛從床上起來。長年伴酒,舉人雙手已見哆嗦。今夜聽得愛徒蒙難,手更是哆嗦得像戲臺子上被驚呆了、氣瘋了的楊乃武。讀著讀著,舉人手卻不再抖了,愛徒的這篇文章似乎為他平添幾分定力。此時,曲先生也聞訊趕來。
“舉人老爺,姜某去也,魁先他們幾個可憐的娃娃,還在等我卯時梆聲!”姜老城到門口又站下,“這隻紙燕,是我那拜把子三弟,死牢牢子冒死送出,還望舉人老爺慎重。我這條老命為魁先娃娃搭上,倒也不足惜。我那三弟身家性命……”
曲先生說:“領會得,領會得。”
姜老城說:“這就好,這就好。”說完,又望著舉人老爺,等他回話。舉人卻頭也不抬,讀得專注。
眼看二十來歲的生命,還剩最後一夜就走到盡頭,哪個還睡得著?胡伯雄一直手攀鐵窗望城頭,此時咕噥一聲:“雞都叫了……”
死牢牆角,三個“死囚”靠坐著。
胡伯雄鬆開左手,望一眼掌心寫下的那字,怪樣的一笑。
盧志林也緊握左手成拳,聽得雞鳴,鬆開左手,望一眼手心的字,落下淚來。
盧魁先保持靜默,雙手本來平放在膝上,此時翻過左手掌心,看看那字,他這才用勁握手成拳。
驀然,城頭響起梆聲。胡伯雄興奮地叫道:“姜大伯打卯時了!”
盧志林喜道:“二弟這篇救命文字,姜老城已經幫我們送到舉人手中!”
姜老城喊聲繼之:“卯時已交,出門看早,各自的生計先做好……”
梆聲與喊聲都比往常急促且蒼涼。而且,姜老城似有意把重音落在“生計”二字上,死牢中的人,對“生”“死”的字眼格外敏感,三人一聽,都知這時唱出的“生計”不是生活之計,而是生命之計。
三人同時對視。三隻左手握成的拳頭同時伸向窗下天光中,亮出自己掌心的字。
胡伯雄這出的是一個“死”字。
盧志林悲憤地問:“憑什麼?”
盧魁先默默盯著這一個“死”字……
書院教師辦公室裡,舉人讀罷《告全縣民眾書》,開了腔:“開先聽說盧魁先寫了文章送出來,我還真擔心——他若步韓愈後塵,堂堂正正,引經據典,那可就迂腐了!”
曲先生指著文章:“他這一路寫來,乃劍走偏鋒……”
舉人道:“兵列奇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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