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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楊森不由得對此人青眼相待。這麼一看時,楊森多年來養就的一上場面一見人面便要將對手震懾而讓自家佔盡上風的軍人習慣不知不覺收斂了幾分。楊森被人呼為“蠻幹將軍”非止一年兩年,他自己也從不作一句辯駁,他知道這或許有利於他在魔窟中行走。其實,楊森若真是隻知一味蠻幹的下三濫兵痞,還能混到今天?楊森內心與當今稱雄四川、同被稱作“軍閥”的那幾位擁重兵的同人一樣,有著極冷靜精明的算計與思路。可是今日與這位初來乍到自家地盤的這個男人隔桌對坐,楊森忽然發現自己雖費盡心力,卻不過像腰後懸的那柄短劍,雖鋒利無敵,一出鞘便能晃人眼球,一出手更能見血封喉,可遇上這樣的對手,卻無計可施。倒是這位對手,讓他想起了軍界的一句行話——“重劍無鋒”。
丈夫對答如流目不斜視沒朝這邊望一眼,蒙淑儀卻覺得斜刺裡那將軍飄過來的目光刺人,她紅了臉點頭一笑,退出堂屋,心頭還在反反覆覆唸叨著那一句話……
“我在背功課,你偏來搗蛋!”四弟向小狗屁股上一巴掌,“蹦蹦”作委屈狀溜向皂角樹下愜意地繼續它的磨皮擦癢。“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中道崩殂……”四弟重又捧起《古文觀止》,望天背誦。
四弟勇武膽大,其實,內心卻有著他二哥的那種縝密心思。他此時明明是見自己出了堂屋,故意將“蹦蹦”哄走,似乎是說,是“蹦蹦”來影響了他,不是他要找“蹦蹦”淘氣。四弟小孩子家一個,他的個性,蒙淑儀早就知道幾分。今日,蒙淑儀沉浸在自家的泉湧般的心潮中……
“二嫂,你念叨著個啥呢?”四弟停了背書,突然問道。
蒙淑儀嚇了一跳,這才聽見自己唸唸有詞,走出堂屋後,把洞房中望著男人身後燃得滋滋有聲的那一對紅燭時脫口而出的那一句話念出了聲——“這輩子,我陪他……”
“小孩子家,大人的事莫亂問!”蒙淑儀紅了臉啐了一口。
“蠻幹將軍還在蠻問我二哥呢!”
蒙淑儀聽得堂屋內一番問答過後,傳出將軍的笑。
“四弟,這不算冷笑了吧?”蒙淑儀問。
“這一回,是熱笑。”四弟假老練地答。
“熱笑?”
“就是不是冷笑的笑。”
楊森笑望著盧魁先,心底有一股熱流湧動。多年來,楊森每下一城,每佔一地,收劍入鞘,每與讀書人接談對話。算起來,所見的讀書人雖形形色色,歸納起來,不出三種:第一種是守候門外的副官式的,自甘受籠絡,入幕吃一份軍餉,久之而成馬屁精,懼直諫,少建言。
第二種是到瀘縣碰上的梁師賢式的,敢整事,多冷諷,可是,心大膽不夠大。與楊森一對面,藏桌下的雙腿便不能自制,抖得來桌面之大放不穩一盞蓋碗茶。
第三種是真不怕死,敢擋馬,敢當眾直指自己的鼻子怒斥“軍閥”,聲色俱厲,可是楊森卻一眼看穿,這一種人在自己面前還是強提起一口氣,要靠高聲厲色來佔用自己對槍桿子的懼惻。
今日所見此人,竟不在這三種之列!
楊森由得意而失意,同時卻發現,失望後冷冰冰的心底卻湧動出一股熱望。此人真不在三種人之列,那才是自己踏破鐵鞋苦尋多年的那一個讀書人。蒙淑儀一鋤一鋤地開荒地,自己都覺得奇怪,剛才進堂屋一趟出來,心裡頭怎麼像啥事也沒發生似的,用丈夫寫文章時順便教給自己的一句文縐縐的話來形容——心如止水。這時,又聽笑聲起。
“臣不勝惶恐之至,臨表涕零,不知所云。”盧子英《出師表》背完一通,見蒙淑儀望堂屋內笑聲,以為蒙淑儀還要問這算什麼笑,便不問自答,“這不是冷笑,這叫開懷大笑。兩個人都說歡喜了,才會面對面開懷大笑。”
“隆中對!”——聽盧魁先侃侃而談,楊森油然想起《三國演義》中的那個典故。
民國十年,公曆1921年,《川報》主筆盧魁先在瀘縣皂角巷家中與川軍劉湘第2軍第9師師長楊森一席對,給楊森留下何種印象,可由後者多年後的回憶錄中窺見:“當時,我和顏悅色的問:‘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盧魁先坦白的答道:‘我沒有進過大學。’我有點不大相信。我再問他:‘那麼你怎麼教得了中學的數學?’他說,‘我曾經在成都一個補習學校讀過幾天。’我問,‘你現在的程度怎麼樣?’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教中學嗎,勉強還可以對付得過去。’……”
楊森還憶及盧魁先所上的那一份萬言書,甚至一字不差記得原話:“一切政治改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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