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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果果匆匆從人叢中擠過來,手頭拿著一包新灌製的唱片,跑向江邊輪船。
正在川軍與站滿朝天門坡坡坎坎的民眾互行注目禮時,各輪船驀然放出同一首歌:起來
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把我們的血肉
築成我們新長城……
正是不久前被盧作孚奔走營救出獄的田漢作詞的那支電影插曲。
劉湘乘坐的民勤輪當先駛出。民字號輪船成一浩蕩船隊,駛出兩江渾濁交匯處“太極圖”。
後人或以為這種出征壯行場面,一定有父老鄉親壯懷激烈之送別語與子弟兵仰天長嘯之答辭,其實不然。1937年9月1日那天早上,兩江交匯處,岸上水上,無一人多話。一個當爹的,在兒子登船前向兒子背上打得四稜上線的鋪蓋卷裡塞進一丈白綾,兒子紅了臉說:“爹,兒是去打仗!”爹抽回白綾,向空一抖,兒才見臨風展開的白綾上血寫八個字:“兒必戰死,以此裹屍。”20軍軍長楊森只在開船後,說過一句話,還是副官馬少俠提起:“軍長說過,日本人真打到家門口,我川軍只怕也不是孬火藥!我20軍不是吃素的!”楊森沉著臉:“牌桌上說過的話,戰場上兌現!”連一向快人快語在川人中頗有名氣的88軍軍長範紹增也一直緊閉了嘴。上船後,他無意中認出自己帶兵坐的這船正是當年他范家的船,船出朝天門,回望身後坡坡坎坎上密密麻麻不肯散去的民眾,才說了一句:“嗨,盧作孚,多虧你那年子把我這條船小魚吃大魚吃下肚去,今天88軍才出得川,上得前線。弟兄們,見了鬼子,再不拼命,重慶城兩河兩岸老百姓一個吐一泡口水也把各位、把我範紹增淹死!”盧作孚只有船陣沒入溉瀾溪寶塔那一片晨曦後,才低聲一嘆:“川軍自古能打仗,民國以來,總是內戰,今日英雄才有用武之地!”船見夔門,當先民勤輪上,陸軍第22集團軍41軍122師中將師長王銘章道:“銘章出川,報國而已。”劉湘腹部劇痛,吐出一口,用手絹抹了,悄悄一看,臉色變了,一聲嘆出:“出師未捷身先……”他突然意識到此句不祥,趕緊打住。川軍21軍145師中將師長饒國華問:“軍座何出此言?”劉湘趕緊將手絹藏下,笑望左岸白帝城道:“此地有諸葛武侯足跡,此句乃杜甫詠歎蜀相祠堂之名句,劉湘走在武侯與詩聖走過的路上,偶感而已!”趁人不見,他將一塊見紅的手絹拋下夔峽江中。
10月2日,劉湘下令出川各軍、師、旅長,限十日內到達指定戰區,違者軍法從事。
10月16日,國民政府任命劉湘為第七戰區司令長官。
夜深,蒙淑儀還在刺繡,她不時抬眼看書房,繡的正是書房窗紙上盧作孚的影像。她腳下放著替丈夫收拾好的行囊。
盧作孚走出書房,一身行裝。
蒙淑儀問:“這一回,去哪裡?”
盧作孚答:“首都。”
蒙淑儀一驚,“去多久?”
“首都能守多久,就去多久。”盧作孚對妻子輕鬆一笑:“我會好好回來的。”
蒙淑儀無語,遞上行囊,望著丈夫轉身遠去的背影,這才開口道:“作孚,每回一看到你對我笑得輕鬆,我心頭就緊!”
重慶南渝中學,操場上,同學們在排演抗日話劇,抗戰爆發後明賢已回到重慶,此時化了戲裝的他卻坐在一角,緊張地翻看一張新到的報紙,標題是《上海失守日軍沿京滬鐵路長驅直入進逼南京》。
明賢在膝上鋪開信紙寫下:“親愛的爸爸,好久沒聽到你的訊息了……”
父親走後的日子裡,重慶廣益中學,明達坐在足球場邊,穿著校運動服,埋頭寫著信。一隻足球飛過來,他只一抬腳,踢回場中去。場中,正在進行廣益中學傳統體育專案足球比賽。
明達寫下:“爸爸,我有一個半月沒聽見您的訊息了,您還在南京麼?”
他身邊,一個筆記本上貼著一張張近期剪報,今天新到的一張,標題是《首都危在旦夕》。
首都危在旦夕。11月4日,南京,國民政府大本營第二部(政略部,掌軍政)會議散後,大本營第二部副部長周佛海走在與會者人流中,一出地下室,血紅的夕陽晃耀眼睛,片刻恍惚之後,他定下神來,似乎想與人攀談:“盧副部長!”
大本營第二部副部長盧作孚站下,應道:“周副部長。”
“1937年11月4日,陰。散會後,與盧作孚談外交及政治、社會各種情形。”當晚回家,周佛海照老習慣寫下日記,“此人頭腦清析(日記原文如此,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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