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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勒嫂子,”她一到奶媽家,開口就說,“我悶死了!……幫我解開帶子。”
她一下倒在床上,啜泣起來。羅勒嫂子拿條圍裙蓋在她身上,站在她身邊,她好好久沒有說話,老實的鄉下女人就走開了坐到紡車前又紡起麻線來。
“啊!停下來吧!”她以為還是比內的車床在響,就埋怨說。
“怎麼礙她的事了?”奶媽心裡尋思。“她為什麼要來這裡?”
她跑到這裡來,彷彿家裡有個凶神惡煞,追得她走投無路一般。
她仰面躺著,一動不動,兩隻眼睛發呆,雖然她要聚精會神,但是眼前的東西看起來總是模模糊糊的。她瞧著牆上剝脫的碎片,兩塊還沒有燒盡的木柴,一頭接著一頭,正在冒煙,一隻長蜘蛛在她頭上的屋樑縫隙裡爬著。她到底理清了思路。她記起了……有一天,同萊昂……啊!那是多久以前……太陽照在河上,鐵線蓮散發出香氣……於是,回憶像一條奔騰的激流,很快就把她帶到了昨天。
“幾點鐘了?”她問道。
羅勒嫂子走了出去,用右手的指頭對著最明亮的天空,看了一看,慢慢地回來說:
“快三點了。”
“啊!多謝!多謝!”
因為萊昂要來了。這是一定的!他可能會搞到錢。不過他恐怕會去那邊,他怎麼想得到她在這裡呢,於是她要奶奶趕快跑到家裡去,把他帶到這裡來。
“趕快去吧!”
“嗯,好太太,我去!我去!”
她現在覺得奇怪,怎麼一開頭沒有想到他;咋天他答應了,不會不算數的;於是她己經看見自己到了勒會家裡,把三張支票往桌上一擺。但還得找個藉口對付包法利。捏造什麼理由呢?
奶奶去了好久沒有回來。不過,茅屋裡沒有鍾,艾瑪想:怕是自己心急,時間就顯得長了。於是她在園子裡兜圈子,走一步,算一步;她順著籬笆走,又急忙走回來,怕奶媽走另外的小路先到。最後,她等累了,起了疑心,又怕自己疑心生暗鬼,就這樣不知道待了多久,坐在一個角落裡,閉住眼睛,塞住耳朵。忽然間柵欄門嘎吱一響,她跳了起來,但不等她開口,羅勒嫂子就說:
“你家裡沒有人來!”
“怎麼?”
“啊!沒有人來!先生在哭。他在喊你。大家都在找你。”
艾瑪沒有搭腔。她的呼吸急促,眼珠東轉西溜,四處張望。鄉下女人見她這副模樣,以為她要瘋了,本能地嚇得縮起來。突然一下,她拍拍額頭,喊了一聲,因為她想起了羅多夫,這就好比劃破漫漫長夜的一道電光,照亮了她的靈魂。他是多麼好呵!多麼溫存體貼,多麼慷慨大方!再說,即使他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幫她這個忙,難道她不會用勾魂攝魄的眼色,使他重新眷戀已經熄滅的舊情?於是她趕快到於謝堡去,一點也沒想到:她這也是送上門去,賣身投靠,而同樣的勾當,剛剛在公證人家裡,卻氣得她渾身哆嗦呢!
第八節
她一邊走,一邊尋思:“我怎麼說呢,從哪裡開始?”她往前走,認出了小樹叢,白楊樹,同坡上的黃刺條,還有遠處的莊園,她發現自己恢復了初戀的心情,受到壓制的心也如花怒放了。暖風吹拂著她的臉孔;正在融化的雪點點滴滴從新芽上落到草上來。
她像從前一樣,從牧牛場的小柵欄門走了進去,走到兩邊有兩排椴樹的正院。椴樹搖晃著長長的枝椏,發出了悉卒的響聲。狗窩裡的狗一起嗥叫,叫得上下翻騰,但卻沒有人出來。
她走上正面的、有木欄杆的寬樓梯,來到鋪了石板、灰塵滿地的過道。那裡並排開了好幾個房門,就像修道院或者旅館—樣。他的臥室是走到前頭左邊的那一間。當她的手指要轉動門鎖的時候,忽然感到沒有力氣。她怕他不在裡面。幾乎希望他不在,然而這是她唯一的希望,最後的機會了。她站了一分鐘,定了定神,刻不容緩的感黨逼得她硬著頭皮進去了。
他坐在壁爐前,兩隻腳放在爐架上,正在叼著菸斗吸菸。
“啊!是你!”他馬上跳起來說。
“對,是我!……我要,羅多夫,請你幫我想個辦法。”
不管她怎樣竭盡全力,話到口邊總是說不出來。
“你沒有變,總是這樣可愛!”
“唉!”她痛苦地答道,“又可愛又可悲,我的朋友,因為你對我已經不屑一顧了。”
於是他就開始解釋,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因為他臨時捏造不出什麼藉口來。
她一聽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