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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試試看!沒有錢不行!快跑!……唉,試試看!試試看!我多麼愛你呵!”
他出去了,一個小時後才回來,並且拉長了臉說:
“我去了三家……都沒有用。”
後來,他們兩個面面相覷地坐在壁爐的兩個角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艾瑪聳聳肩膀,頓頓腳,他聽到她低聲說:
“假如我是你,我一定有辦法弄到錢!”
“到哪裡去弄?”
“到你的事務所去!”
於是她瞧著他。
她的眼睛冒出火光,流露出不怕下地獄的神色,上下眼皮越靠越近,又是勾引,又是挑動——年輕人感到這個女人雖不明目張膽說出她的用心,卻在暗示要他犯罪,他怕自己招架不住。於是,為了免得她把話挑明,他就拍拍額頭,大聲說道:
“奧雷爾今天夜晚回來(他是個富商的兒子,又是他的好朋友)!我想,他不會不借錢給我的。我明天給你送錢來,”他又加了一句。
艾瑪並不像他想的那樣,一點也沒有流露喜出望外的神情。難道她猜到了他在扯謊?他臉紅了,接著又說:
“不過,要是我三點鐘還回不來,你就不必等我,親愛的。現在我得走了,對不起。再見!”
他握握她的手,感到它已經麻木。艾瑪實在精疲力竭,連感覺都失去了。
四點鐘一響,她就站起來,要回榮鎮去,像個木頭人一樣,只是聽從習慣支配。
天氣很好;這是三月份一個晴朗而寒冷的日子,太陽發出的白光,把天空都照白了。盧昂人穿了節日的服裝,心滿意足地在街上散步。她走到聖母院前的廣場上。晚禱剛剛做完,人流從三座拱門下湧了出來,就像河水流過三個橋洞一樣,門衛站在拱門當中,動也不動,勝過急流中的砥柱。
於是她想起了那難忘的一天:她非常著急,但又充滿了希望,走進了這個教堂的甬道。甬道雖然很長,但還有個盡頭,而她那時的愛情卻顯得無窮無盡。
現在她繼續往前走,眼淚直往下流,滴在她面紗上;她頭昏眼花.搖搖晃晃,幾乎支援不住了。
“當心!”有人從開著的馬車門裡喊著。
她趕快站住,讓一匹黑馬踢蹬而過。黑馬拉著一輛雙輪輕便馬車,車上坐著一個穿貂皮大衣的紳士。這個人是誰?她似曾相識……但馬車賓士過去了。
哦!這個人是子爵!她轉過身子去看,街上已經沒有了人。她傷心透頂,幾乎要垮了,趕快靠住一堵牆,以免倒在地上。
過後一想,她恐怕看錯了人。至少,她並沒有把握,裡裡外外,她都不再是當年的人了。她感到喪魂失魄似的,搞得不好就要滾進無以名之的深淵。來到紅十字旅館,一眼看見了好心的奧默先生,她覺得說不出的高興,奧默看著一大箱藥品裝上燕子號班車,手裡拿一塊綢巾,裡面包著六個鐵路工人愛吃的小麵包,那是給他太太買的。
奧默太太非常愛吃這種又粗又短的、頭顱形狀的小麵包,總是在四旬齋期間塗上加鹽的黃油吃。這是哥特人食物的樣品,也許在十字軍時代就吃上了。那些身強力壯的羅曼人,在火炬的黃色光焰下,在餐桌上的大酒大肉之間,看見了這種頭狀的麵包,彷彿看到了薩拉遜人的頭顱,立刻狼吞虎嚥起來。藥劑師的太太雖然牙齒不好,卻和古代的英雄好漢一樣愛大吃大嚼,因此,奧默先生每次進城,總要到屠宰場的大面包房買上一些,帶回家去。
“很高興碰到你!”他一面說,一面伸出手來攙艾瑪上燕子號班車
然後他把麵包掛在網架的皮條上,不戴帽子,兩臂交叉地坐下,擺出一副沉思默想、不可一世的姿態。
但等到瞎子像平時一樣出現在山坡腳下的時候,他就叫了起來:
“我真不懂,當局怎麼還能容忍幹這種犯罪的行業!應當把這些該死的東西關起來,強迫他們勞動才對!說老實話,我們進步的太慢了,簡直是像烏龜爬行!我們還生活在野蠻時代呢!”
瞎子伸出他的帽字,在馬車門前搖晃,乞求施捨,看起來好像門簾上脫了釘子的口袋。
“看,”藥劑師說,“淋巴腺結核!”
雖然他早見過這個窮鬼,卻裝做頭一次見到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說什麼“角膜”,“不透明角膜”,“鞏膜”,“面型”,然後用大發慈悲的口氣問他:
“朋友,你得了這種可怕的病,時間不短了吧?最好不要上小酒館,要注意飲食。”
他勸瞎子要吃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