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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看著老闆娘攪動著鍋裡的湯汁。之後,老闆娘告訴他們,藤山椒生長在離海更近的沙丘之間。
“我們明天早上去吧?”梅琦說。
“現在去也不是很晚。”
“還有很遠的路程呢,福爾摩斯先生。”
“要不就走一段路——至少走到日落之前?”
“如果您想去,那我們就去吧。”
他們帶著好奇的目光,看了居酒屋最後一眼——那大鍋,那湯汁,那些拿著酒杯的男人們——然後,他們走出店外,穿過沙灘,慢慢地走到了沙丘之中。暮色降臨,他們仍然沒有看到藤山椒的任何蹤跡,便決定先回旅店吃晚飯。兩人都因為長時間的行走而筋疲力盡,吃完晚飯後,他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出去喝酒,而是早早上床休息了。但這個晚上——他們在下關的第二個晚上——福爾摩斯卻在半夜就醒了過來,他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安穩。一開始他覺得很驚訝,前一晚呼嘯的風聲居然消失了。然後,他想起了臨睡前幾分鐘,一直盤旋在他腦海中的場景:海邊簡陋的居酒屋,在一大鍋鯉魚湯裡沸騰的藤山椒葉子。在昏暗的光線中,他躺在被子裡,盯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他又犯困了,便閉上眼睛。但他並沒有沉沉睡去,而是想起了那位沒有牙齒的居酒屋店主——他叫和久井。他幽默的話語曾經讓梅琦那麼開心,他們還拿天皇開了個很沒品位的玩笑(“為什麼說麥克阿瑟將軍是日本的肚臍?因為他在日本的陽具上面啊。”)。
可讓梅琦最最開心的,還是和久井說福爾摩斯是梅琦父親的玩笑話。那天傍晚,他們一起在沙灘上漫步時,梅琦又提起了這個話題,他說:“想起來也奇怪,如果我父親還活著的話,應該跟您是差不多的年紀。”
“是嗎?”福爾摩斯看著前方的沙丘,在沙質的土壤中尋找著藤山椒生長的痕跡。
“要不,您就當我在英國的父親吧,怎樣?”梅琦突然出乎意料地抓起福爾摩斯的手臂,他們往前走時,他仍然牢牢牽著,“和久井是個很有意思的傢伙,我明天還想去找他。”
就在這時,福爾摩斯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梅琦選中做了松田的替身。也許他並不是有意的,但很明顯,在梅琦成熟周到的外表之下,還潛伏著童年的心理創傷。他一再重提和久井的玩笑話,又在沙灘上緊緊牽住福爾摩斯的手,一切都再明顯不過了。福爾摩斯想,你最後一次聽到父親的訊息正是你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的時候。松田從你的生命中消失了,我卻以一本書的形式出現——一個取代了另一個,如此而已。
所以,才有了那些蓋著亞洲郵戳的信件,有了在幾個月愉快的書信往來後誠摯的邀請,有了橫跨日本鄉野的旅行,有了朝夕相處的這些日子——他們就像一對父子,在經歷了多年的疏遠之後,靜靜地彌補著過去。就算福爾摩斯不能給梅琦確切的回答,可他遠渡重洋來與他會面,留宿在他們位於神戶的房子裡,並最終一起踏上向西的旅程,還去了梅琦小時候松田曾經帶他去過的廣島景觀園,這一切也足以讓梅琦稍稍釋懷了吧。現在,福爾摩斯也發現了,梅琦對藤山椒、蜂王漿以及他們在信裡詳細討論過的那些東西其實都沒有什麼興趣。他想,這就是一個簡單的誘惑詭計,但很有效——他認真研究了和我聊的每一個話題,在信裡大書特書,把我騙來以後,又假裝統統忘記。
福爾摩斯在走向沙丘的路上,默默地想起了梅琦和羅傑。當梅琦牽著他手臂的手越來越緊時,他想,這些失去了父親的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靈魂仍然在孤獨的探索中。
與梅琦先生不同,羅傑對自己父親的命運是理解的,他堅信,父親的死雖然對個人而言是悲劇,但從更宏大的角度來看,卻是充滿英雄主義色彩的。梅琦卻無法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只能靠眼前這位年老體弱的英國人尋找答案。他陪著他走到海邊的沙丘,緊緊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臂,與其說是牽引著他,倒不如說是依賴著他。“我們回去嗎?”
“你已經找累了嗎?”
“不,我更擔心的是您。”
“我覺得我們已經很接近目標了,現在回去——”
“可天色已經很暗了——”
福爾摩斯睜開眼睛,盯著天花板,掂量著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如果要安撫梅琦先生,那就要事先想好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答案(他想,就像華生醫生在構思故事情節時一樣吧,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和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混合在一起,創造出一個讓人無法否認的結論):是的,他確有可能和松田打過交道;是的,他可以對松田的失蹤作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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