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2/4 頁)
也就是當天下午警方向蒙露太太轉述的話:男孩的面板和衣服上都沒有凸出在外的蜂針,說明他是被黃胡蜂害死的,而非蜜蜂。除此之外,福爾摩斯還會說明,男孩是為了保護蜂巢犧牲的。毫無疑問,他首先在養蜂場裡發現了黃胡蜂的蹤跡,然後找到了它們的巢穴。他想透過水淹的方式將它們消滅,不料卻激怒了它們,招來了一場全面進攻。
福爾摩斯還有更多的話想跟安德森說,有更多的細節要與他分享(比如,男孩在被蜇以後,是沿著與養蜂場相反的方向逃跑的,也許是為了把黃胡蜂從蜂場引開)。可是,在給警官打電話之前,他必須先拿回被蒙露太太扔掉的汽油罐和火柴盒。他把一支柺杖留在養蜂場,抓起汽油罐,走回草坪,將所有的汽油倒進了黃胡蜂的洞穴,被淹沒的黃胡蜂絕望地向外掙扎。這時,一根火柴完成了他的任務,火焰穿過草坪,嗖的一聲引燃了洞口,那地上張開的黑色大嘴裡瞬間騰起一團火焰(什麼東西都沒能從裡面逃出來,除了一縷消散在平靜草地上的黑煙),將困在裡面的蜂后、蜂卵和成群的工蜂全部消滅。曾經龐大而複雜的帝國灰飛煙滅,就像年輕的羅傑一樣。
幹得好,福爾摩斯穿過高高的草坪時,心裡一直在想。“幹得好!”他又大聲說了出來。他仰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一望無際的藍色讓他頭暈目眩,分不清方向。在說出這句話時,他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悲壯傷感之情,為所有活著的生命,也為過去、現在和未來將永遠在這完美寧靜天空下流浪的一切。“幹得好啊!”他又重複了一遍,可眼淚卻在面紗後默默流了出來。
18
為什麼會有眼淚?雖然他不曾號啕大哭,或悲傷到麻木的程度,可為什麼躺在床上休息時,在書房踱步時,第二天早上以及第三天早上去養蜂場時,他都會發現自己雙手抱頭,觸到鬍鬚的指尖被淚水沾溼?在某個地方——他想象,應該是倫敦郊區的某處小公墓吧——蒙露太太和她的親戚們正站在一起,穿著顏色暗淡的衣服,海面和陸地上烏雲籠罩。她也在哭嗎?還是在她孤身前往倫敦的路上,早已流光了所有的眼淚,當她回到城裡,在家人的支援下、朋友的安慰下反而能夠勉強支撐自己了?
這都不重要,他對自己說,她在別的地方,而我在這裡,我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他曾經努力想要幫她。在她離開之前,他派安德森的女兒帶著一個信封去了小屋兩次,信封裡的錢支付路費和葬禮的開支後還綽綽有餘。但兩次女孩都帶著矜持而愉快的表情回來了,告訴他,她拒絕收下信封。
“她不肯要,先生,也不肯和我說話。”
“沒關係,安。”
“我要再去試一次嗎?”
“不用了,再試我想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現在,他獨自一人面對養蜂場站著,表情茫然而嚴肅,彷彿置身於羅傑墓邊哀悼的人群中。一排排的蜂箱就像一座座的墓碑——長方形的白色箱子上沒有任何裝飾,豎立在草叢中。他希望,埋葬羅傑的小墓園能像這養蜂場一樣,是個簡單樸素的地方。有人細心地看管,綠草茵茵,沒有雜草,附近也不會看到什麼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或擁擠人潮,沒有人來打擾長眠的亡靈。就是一個與大自然和諧共存的平靜所在,一個讓男孩能好好安息、讓母親能最終道別的好地方。
可他為什麼總是毫無來由地就哭了起來,還不帶任何情緒,就好像那眼淚都是自己掉下來的?為什麼他不能雙手捂臉,放聲大哭出來?他也曾經遭遇過其他親友的故去,當時的痛苦不亞於現在,可他從不去參加所愛的人的葬禮,也不曾流過一滴眼淚,就好像悲傷是種該遭人鄙夷的東西。這到底又是為什麼呢?
“沒關係,”他喃喃說道,“都沒有意義——”
他不會尋找什麼答案(至少今天不會),也永遠不會相信那淚水可能是他這麼多年來所見、所知、所喜愛、所失去、所壓抑的一切的集中爆發——他年輕時生活的片段、歷史上偉大城市和帝國的毀滅、改變了世界地理的浩大戰爭,還有逐漸失去的心愛同伴,漸漸衰退的個人健康、記憶能力以及生命回憶;生命中一切不可言喻的複雜,每一個深邃而足以改變未來的時刻,都濃縮成了他疲憊眼中不斷湧出的鹹鹹液體。他不再多想,任由自己坐到地上,像個擺在才剪過草坪上的莫名其妙的石雕。
他以前也曾經在這裡坐過,就是這個地方,離養蜂場不遠,四周還有十八年前他從海灘上撿來的四塊石頭,被他對稱地擺在四角(黑灰色的石頭已被海潮打磨得光滑而扁平,正好可以放在手心)——一塊在他前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