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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塊方形的草坪,周圍是黃楊木樹籬。在草坪上,有一張小小的長椅,長椅旁邊是巨大的陶缸,漆著銅綠的顏色;而坐在長椅上的,正是凱勒太太——她把陽傘放在膝蓋上,雙手捧著書,坐在樓房投下的陰影處,樓上視窗傳來的玻璃琴聲像是飄進花園的神秘微風。
當然,他想,她當然是在這裡看書了。她把目光從書本上抬起來,側著腦袋,認真地聽著樂聲。就在這時,樂聲停頓了片刻,然後,更加流暢熟練的琴聲響起。他知道,是斯格默女士取代了格萊漢在玻璃琴前面的位置,她是在給男孩演示琴碗正確的彈奏方法。當她靈巧的手指在琴碗上彈出優美的音符時,空氣中都瀰漫著安靜的氣氛。他在遠處認真打量著凱勒太太,看著她臉上表情的微妙變化:她微微張著嘴,輕輕地呼吸,僵直的身體越來越放鬆,眼睛也慢慢閉上了;隱藏在她內心深處的寧靜隨著音樂浮現出來,但只有曇花一現般的瞬間。
他不記得自己把臉貼在隔柵上看了她多久,他也被花園裡的一切所吸引住了。可他的注意力最終被後門的吱呀一聲響打斷,緊跟而來的是劇烈的咳嗽聲,店主正匆匆跨過門檻。老人穿著髒兮兮的工作服,戴著棕色手套,一手抓著灑水壺,走上了過道。很快,他就會從一個緊張地貼著隔柵而站的身影邊經過,走進花園。和往常一樣,他大概也不會注意到花園裡的入侵者吧。就在玻璃琴最後一個音符消失時,他正好走到了花圃前,灑水壺突然從他手中掉落,側翻在地上,壺裡的水幾乎全都流了出來。
此刻,一切都結束了:玻璃琴安靜下來;老店主在玫瑰花圃旁彎下腰,在草坪上到處摸索著從他手裡掉落的水壺。凱勒太太收好自己的東西,從長椅上站起身,用此刻他早已熟悉的悠閒步調向老人走去。她在他伸長的手臂前彎下腰,身影落在他身上,可店主完全沒有察覺到她幽靈般的存在。她把灑水壺擺正,店主很快就抓到了它的把手,又咳嗽起來。然後,她就像一片輕輕掠過地面的雲影,朝花園後面的小鐵門走去。她轉動插在鑰匙孔裡的鑰匙,把門推開到剛好能過人的寬度——門一開一關同樣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可他卻覺得,她似乎從未在花園裡出現過,甚至連書店都不曾來過。在他的腦海裡,她立刻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斯格默女士琴鍵上最後的音符,消失了。
可是,他並沒有去追她,而是轉身經由書店,回到了大街上。黃昏之前,他已經踏上了通往我公寓的樓梯。一路上,他都在責罵自己一時軟弱,在她消失時竟然呆呆地留在了花園裡。直到後來,當我脫下斯蒂芬·皮特森的行頭,把它們整齊地疊好,收進了抽屜櫃之後,我才認真思考起這個人物猶豫不決的本質。我在想,一個如此學識淵博、通達人情的男人為什麼會為了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神魂顛倒?從凱勒太太溫順的外表,實在看不出她有什麼超乎尋常或驚世駭俗的地方。那麼,也許是因為他一生與書為伴所導致的孤獨感——那些獨自度過的漫長時間,他都用來埋頭學習人類行為和思想的各種形態,可反而在需要他採取行動時,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想鼓勵他,你一定要堅強。你一定要比我更會思考。是的,她是真實的,可她也是虛構的,是你出於自己的渴求臆造出來的。在你的孤獨世界中,你選擇了第一張吸引你眼球的面孔。你自己也知道,除了她,還可以是其他任何人。畢竟,我親愛的朋友,你是一個男人;她只是一個女人,還有成千上萬個像她那樣的女人散佈在這個大城市中。
我有一整天的時間來策劃斯蒂芬·皮特森的最佳行動路線。我決定,在接下來的星期四,他會待在波特曼書店外面,遠遠地看著她走進書店。然後,他會走到店主花園後面的小巷,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外耐心等待,等著後門最終被她開啟。我的計劃在第二天下午順利實現了:大約五點鐘,凱勒太太從後門出來,一手高舉陽傘,一手拿著書。她開始往前走,他則保持距離跟在後面。雖然他有時候很想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可總有什麼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他能看見她濃密黑髮上的髮夾以及微微翹起的臀部。她時不時停下腳步,抬頭看天,而他此時也有機會得以一睹芳容——那下顎漂亮的弧線,那幾乎是透明的光滑面板。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嘴裡嘟囔著,但並沒有發出聲音。她說完幾句話,又會繼續朝前看、往前走。她穿過羅素廣場,走過吉爾福德大街,在格雷旅店路左轉,橫穿國王十字街的交叉路口,又在一條小巷裡走了一會兒,很快,她便離開了步行道,沿聖潘克拉斯車站旁的鐵軌前進。這是一條沒有方向、拐彎抹角的路線,可從她堅定的步伐來看,他想她應該不是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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