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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香,有時大娘送過來一碗蘿蔔菜,我們就這麼狼吞虎嚥地對付著又粗又硬的糙米飯,然後拍拍肚子荷鋤走向廣闊的原野。一碗蘿蔔菜算什麼,可阿萍卻在小本子小記著:“有一天,我要報答。”於是大家就羞她,她的臉便很紅很紅,很窘的樣子顯得極好看。那時的早霞和晚霞多美多亮呵,日子雖苦雖累卻不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阿萍……這以後,再也無人提到要走,因為阿萍真有可能要住下來。這樣大家便爭著打扮這土牆瓦頂的知青小屋。視窗的大口罐頭瓶裡,不時有人帶回來一束花,隨著季節的變更,或是紫雲英,或是馬蘭菊,甚至蕎麥花,大家都沒說這是送給阿萍的,但似乎又都是送給阿萍的,只是香得很苦,整個小屋的氣氛就似一首朦朧的抒情曲,又似一首淡雅的田園詩……阿萍極愛花,鼻子貼在花上,一副陶醉的樣子:“呵,好憂傷的小精靈……”顯和又驚奇又喜歡,那充滿感激的神采使小屋又明亮又溫馨。不過大多時候阿萍不是欣賞花,而是然後掛在胸前,像項鍊,掛在身上,似耳環,再自得其樂地來一段優美的樣疆舞……明月東昇,清風拂面,加上阿萍親自給我們拾掇的一小碗豆角,一小碗菜瓜,那真是一個美麗得妙不可言的黃昏。從那時起,美麗而多情的阿萍似乎就是這小屋當之無愧的女主人了。
為了留下來,哭過,笑過,埋怨過,又幻想過,在日月分明的春種秋收裡,大家似乎總在做著一個朦朦朧朧的溫柔之夢,大家都是那麼自信,然而夢醒的時候,阿萍就走了。她當然不可能被推薦走,但時間只過了一個年頭,她就憑著自己的本事考進四季都開著杜鵑花的大別山,那裡有一個省辦的氣象學校。走的時候,男同胞們自然都笑著祝賀她,第一次那麼勇敢地把自己的手與阿萍的手緊緊相握。阿萍本當高興,可卻是淚水汪汪:“我真的不想走,可就這麼瞎碰碰上了。”她給我們做好了最後一頓飯,挑滿了最後一缸水,餵飽了僅有的兩隻雞,哭著和紮根樹比比高,和小狗親親嘴,然後悽悽楚楚地像一株春柳那樣,向我們揮著手、揮著手,漸漸將自己消融在初春的那一片淡綠之中……今天,我來的時候,正是初夏,這也是我人生的夏天了。我不知自己為什麼要來,也許是來尋找那些美好的記憶,也許是來尋找當年在此失落的夢幻和情思。阿萍說過:“我一定還會來……”可現在裡屋的門上著鎖,一切景象都在暗示這知青小屋不再屬於我們,一種悵然若失之情便似濃霧一般繚繞心頭久久不散。我能看得見當年那皎潔的月華,能聽得見當年那鏗鏘的鑼鼓,可是美麗多情的阿萍呢?阿萍那溫婉燦爛的歌呢……這是我的故鄉世上最美的地方快快來吧,年輕的小夥子讓我們變做坡上的牛羊歌是那歌,可不是阿萍唱的,抿一口五里大塘的清水吧,今夕今宵,帶我走進纏綿美麗的夢中……
窗前的青春(外六則)
席慕蓉窗前的青春白色山茶花理想明鏡歲月再會給愛亞的信窗前的青春青春有時候極為短暫,有時候卻極為冗長。我很知道,因為,我也曾如你一般的年輕過。在教室的窗前,我也曾和你一樣,凝視著四季都沒有什麼變化的校園,心裡猜測著自己將來的多變化的命運。我也曾和你一樣,以為,無論任何一種,都會比枯坐在教室裡的命運要美麗多了。
那時候的我,很奇怪老師為什麼從來不來干涉,就任我一堂課一堂課地做著夢。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他也和今天的我一樣,微笑著,從我們年輕飽滿的臉上,在一次次地重讀著那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青春呢。
白色山茶花山茶又開了,那樣潔白而又美麗的花朵,開了滿樹。
每次,我都不能無視地走過一棵開花的樹。那樣潔白溫潤的花朵,從青綠的小芽兒開始,到越來越飽滿,到慢慢地綻放;從半圓,到將圓,到滿圓。花開的時候,你如果肯仔細地去端詳,你就能明白它所說的每一句話。就因為每一朵花只能開一次,所以,它就極為小心地絕不錯一步,滿樹的花,就沒有一朵開錯了的。它們是那樣慎重和認真地迎接著唯一的一次春天。
所以,我每次走過一顆開花的樹,都不得不驚訝與屏息於生命的美麗。
理想我知道,我把這世界說得太理想化了。可是,我並沒有錯,如果沒有理想,這世界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面貌呢?理想,在實現以前,有很多名字,它們是:幻想、妄想、白日夢,和不可能。
可是,就是它,使得一個只能爬行的看鴨子的小男孩,變成了受眾人崇敬的學者與勇者。也就是它,使得一個患病二十多年,只有小學學歷的女孩寫出那麼多本喜悅和美麗的書。
我們不能再找藉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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