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部分(第1/4 頁)
從牲畜到死囚,從海崖上墜下後的結果,全都無一生還。
打撈計程車兵與百姓日漸懈怠,誰都不再抱希望,近海沒有,深海之中便更無生機。
蘇琯擬好了發喪詔書,存了數月才敢呈上,我當即撕得米分碎,再也沒人敢提喪儀之事。
然而拖了數月,母妃對我的縱容終於是到了期限,下令班師回朝,不容反駁。我在東海丟失了鳳君,我怎麼好一個人回去?我若就此離去,豈不是預設了他的永久離去?預設了這場生離死別?我的自欺欺人便也再堅持不下去了?現實迫使我低頭,迫使我接受,時隔三月後,再次感到撕心裂肺。
從來沒有這樣難過,三年前同他一起墜崖的時候沒有,三年後遇上施承宣再離開施承宣的時候,也沒有。我開始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陪他一起下去,恨母妃為什麼要攔我。
曾經不知所愛,直到失去,才覺萬念俱灰。如果從民間將我接回的代價是永遠失去他,我寧願從來沒有回來過,我寧願流落四海天涯,食不果腹,衣不禦寒,我寧願從未遇見他,我寧願以畢生榮華換他安然終年。
累了,倦了,心滅了,被母妃抱上馬車,一夢到京華。
京城迎帝駕,這場為期數月的親征才正式收尾,於國境來說,是凱旋,於我來說,輸了他,縱然贏得天下,亦是潰不成軍的一敗塗地。
太上皇親自來迎,與母妃一別三年再相逢,可謂執手相看淚眼,只是顧著我的情緒,並未表現得太明朗,別後長短也壓下未敘。
對於父皇的大計謀略,我已不願追問。裴柬謀逆,自有大理寺審訊,得知叔棠已亡,他於監牢內自縊,終結了他憤懣的一生。謀反餘孽一律遭誅,原要連坐九族,我劃掉了大理寺判決上的九族之誅。
百官稱我宅心仁厚,他們不知我心中僥倖的一廂情願。
廣化寺,曾經姜冕祈求過的地方,如今換了我,跪在佛前,日夜祝禱,對佛發願:願寬厚刑律,澤被蒼生,換他一線生機;願內政修明,厚德載物,換今生再逢一會。
恆河億萬沙,我的心願如那億萬沙數中的一粒,渺茫而妄想。
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佛前,曾經我於燃燈佛前擱下過去事,如今我於彌勒佛前許下未來事。
三世佛堂,我點燃三千盞佛燈,念三千遍祈願。
*
半年過去,朝政走上正軌,輕徭薄賦,不事征伐。西北茶馬司設立,與赤狄貿易往來,東都海鹽官營,設立均輸平準官,平衡市價。皇叔自請率軍常駐邊境,而將京師防衛交予母妃,我準其奏。
太醫哥哥的歸隱計劃因我而一再拖延,起初他怕我輕生,不敢離我左右,後又怕我對鳳君不死心,不敢貿然離去。
母妃謝庭芝,恢復了謝氏之子的身份,以皇太夫之位居太上皇后宮。父後歸來,宮廷氣象頓換,謝氏一族因外戚之身,避諱朝事,遠離廟堂。
西京失去一子,老太爺失去最寵的嫡孫,傷心過度,親筆傳信,向朕索要嫡孫或嫡重孫,字字情真意切。我弄丟了他的嫡孫,又如何還得了他的嫡重孫?
我常在夜裡哭一回,彌泓也知曉我難過,對我整日整夜逗留留仙殿也無抱怨言辭,甚至在第二年梨花盛開時,幫我在樹下收集梨花。
我照著西京秘方,釀製梨花酒,製作梨花糕,熬煮梨花羹,在無數次的失敗後,終於做出了秘方所言的味道。我捨不得吃,彌泓也不貪嘴,倒是華貴經常出沒,夜裡偷吃。她不懂生離,亦不通死別,如同當初的我,只知口腹之慾。
我把鸚鵡紅伶養得很肥,因為它會重複他說過的話,無論是他傷心時,還是快樂時。我用紅伶重溫他曾經有過的心境,回回淚流滿面。
太醫哥哥給我診脈,說我思念過甚,已然傷身,需修養一段時日。身上的嬰兒肥盡皆消去,衣帶漸寬。朝事推到了鳳儀宮,蘇琯代我處理朝中瑣事,我以修養之名,再赴東海。
從海鹽富庶區一路巡幸至漁民窮困地,以微服私訪的身份,瞭解沿海民情。
海鹽區對均輸平準的看法,漁民們對國策的意見。
“我們世代捕魚,朝廷的事,與我們不相干,填飽肚子就行!”漁民甲。
“要有老婆孩子就更好了,可惜我們打漁的窮,外地姑娘都不願意嫁!”漁民乙。
“可不是嘛,寡婦帶著拖油瓶,我們都不嫌棄!”漁民丙。
“可不是,我追了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大半年,她死活不肯,說心裡有人,這叫什麼事?你們說我還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