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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吧。”玉音仍在氣頭上,說出的話硬綁綁的,蘇嬌嬌看一眼女兒,發現她臉赤紅著,胸脯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吃了火藥。便沒好氣地說:“都說女大不中留,我看也是。你書唸的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大,哪還把孃老子當個人。”說著進了屋,鞋一脫又躺在了炕上。
玉音懶得跟母親說,這陣兒恨不得跑到沙湖去,當面跟爹問個清楚。
玉音真是沒有想到,爹竟然看上了姑姑的林子,非要纏著姑姑交出來,說辦個什麼沙漠觀光渡假村,賺城裡人的錢。羊倌六根說這些話的時候,玉音只覺得胸腔子裡冒火,爹怎能這樣,這不要姑姑的命麼?
玉音還沒出生時,姑姑棗花就離開沙灣村,住到了沙窩鋪。沒有人知道她迷戀沙窩鋪的啥,那時沙灣人戰天鬥地,革命的火焰燃遍廣袤的大漠,紅旗已插到沙漠邊上。在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多快好省,大幹快上的精神指引下,沙湖的樹被一株株放倒,蔚藍的湖水被填平,飄香的沙棗花成了資本主義的毒草,必須剷除乾淨。沙灣村鐵姑娘隊最小的鐵姑娘牛棗花揹著一袋炒麵,趕著駱駝,跟同伴們來到沙窩鋪,發誓要用半年時間,將十二樑子上的紅柳和沙刺全鏟盡,要把這兒開成騰格裡沙漠最廣闊的大寨田。
玉音三歲那年,母親蘇嬌嬌抱著她來過沙窩鋪,那時的沙窩鋪已是黃沙漫天,枯枝遍地,革命的火焰已經熄滅,到處殘留下烈火焚燒的痕跡。姑姑牛棗花穿著讓汗浸透了的黃軍裝,拉著架子車,把平地裡的沙往二道樑子上拉。幫她拉車的是右派分子、沙漠所的牛鬼蛇神鄭達遠,誰也不清楚他們堆沙樑子做什麼,沙灣人已讓運動搞暈了頭,再也不相信戰天鬥地這種話了,大風一場場刮來,卷著沙塵,把他們的家園侵吞得不見一點綠色。
蘇嬌嬌要牛棗花抱玉音,牛棗花躲得遠遠的,那張美麗的臉龐已變得跟沙漠一個顏色了,眼睛裡噴出的也是跟沙漠一樣烈的火。蘇嬌嬌嘆口氣,問她還需要啥?牛棗花頭也不回,拉著架子車在沙漠裡瘋跑,身後揚起的沙塵將三歲的玉音嗆得直呱喊。
往事雖然不怎麼清晰,但刻在玉音心上的,卻是一個讓沙漠變瘋的姑姑。打她懂事起,沙灣村的人一提姑姑,總是叫她瘋丫頭,後來慢慢便叫起了瘋婆子。瘋婆子牛棗花是跟她的那些樹同生共在的,誰能想得到,一個沙漠裡的女人,居然能用幾十年的時間,硬是將那年毀掉的綠色還了回來。玉音還記得中央電視臺的著名主持人採訪姑姑時姑姑說過的那句話:“啥也別問我,問樹去!”
“問樹去!”爹跟姑姑談的時候,姑姑仍就是這句話。沒想爹騰地扔下煙鍋:“樹能說話我早問它了,還用得著問你這個瘋婆子!”
爹的眼裡,姑姑竟也是瘋著的!
玉音傷心死了。爹咋能這麼說姑姑,姑姑一生夠苦了,就因她當年當了個標兵,十七歲便被樹為全縣的典型。就因她當年砍的樹最多,便把自個的一生賠給了沙漠,爹咋能在姑姑心口上撒監呢?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爹這個人,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羊倌六根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來。
吃過晚飯,爹還沒回來。倒是啥風把哥哥玉虎給吹來了,一進門便嚷嚷:“我家的大學生回來了,媽,咋不殺個羊,人家可是給你爭下大光的呀。”玉音瞪一眼哥哥,聽得出哥哥是在譏笑她。大學畢業,玉音本來分了很好的工作,進了社科院,當了著名水利專家的弟子,眼瞅著能給家裡掙大錢了,卻突然心血來潮,要考研究生。院裡不同意,她便一狠心考了自費,害得爹把給玉虎蓋房的錢拿出來供她。這還不算,後來她又莫名其妙跑去獻血,說是救一個什麼歌手,反把自己感染了,差點丟了命,前前後後花了幾萬塊。跟哥哥玉虎的疙瘩自此便系下了,只要一提錢,哥哥玉虎少不了挖苦她。
“研究生,跟你說話哩,你沒聽見?”見玉音不理他,哥哥玉虎湊上前,伸手逗她的鼻子。
“一邊去,煩著哩。”
“喲,大研究生也有煩的時候呀,說說看,啥事兒敢煩你?”玉虎大不咧咧的,邊說話邊抓起媽剛煮的玉米棒子,塞嘴裡啃。
“我問你,爹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玉音一把奪下玉虎手裡的玉米,逼住他問。
“啥主意?”玉虎後晌沒吃飯,肚子餓的咕咕叫,跑來就是蹭飯吃的。
“啥主意,你還能出啥主意?憑啥要姑姑的林子?”
“你說這事啊?”玉虎又從鍋裡拿了一根玉米,母親看他這份貪相,知道他沒吃,張羅著要給他做飯。玉虎說不做了,他還有要緊事,說著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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