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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翻騰的。是她比苦水還要苦的一生……
蘇寧教授當然不會猜到棗花的心思,事實上他帶谷老師來,壓根兒就跟棗花的託付無關,他甚至早就把棗花托付的事給忘了。蘇寧教授這樣的人,怎麼會把棗花那個託付當回事呢,他自已的老婆跟他說上十件事,他能記住一件就已讓老婆感動得淚花飛濺了。他帶谷老師來,是他來回要打車,還要買禮品,還要跟護士問,棗花到底住哪個病房?等等,這些事兒真是麻煩,帶上谷老師就方便多了,一切由他做便是。
蘇寧教授終於把自己的想法還有心中描繪的遠景講完了,見棗花不高興,他以為自己講得太空了,稍稍一停頓,忽然記起什麼似的說:“你那座紅木房,可真是別緻啊,我去了兩次,都感覺它是風景。”
這話原本是發自肺腑的,蘇寧教授說得也極其真誠,誰知棗花聽了,臉刷就暗下去。蘇寧教授哪能想到,這紅木房,對棗花,其實是一道傷,一個結。一座在心裡埋了半輩子的墳。
那是一個女人心裡最最不能讓別人碰的地方啊。
2
紅木房建在那段如煙的往事裡。
那時節,沙窩鋪已靜了下來。大會戰早已結束,公社還有縣上的幹部們都走了,來自四鄉八鄰的社員,也都走了。他們修完了水庫,又支援上游的五佛平掉了一大片沙漠,然後就突然地偃旗息鼓,各回各家了。
沒有人再記得沙窩鋪,再記得這兒的大寨田。像一陣風,吹過就吹過了,至於吹出什麼。人們真是沒有興趣來看的。
沙窩鋪滿目瘡痍,一派狼藉,慘不忍睹啊。樹不在了,紅柳不在了,成片成片的沙棘還有梭梭,也都不在了。九道沙樑子還有沙粱子環抱著的沙湖,像是狼啃過般,疙裡疙瘩,讓人望一眼心就爛。
風從北部沙漠吹來,很厲。也很淒涼。那年的風真是比刀子還猛啊,打在人臉上,不像是風,像嘴巴。疼倒是其次,是要爛,真的要爛。五道樑子那邊,十幾個地富分子拉著架子車,還在吭哧吭哧平地,他們讓這場運動搞蒙了,搞傻了,搞得停不下來。只要天一透亮,就身不由己地拉上架子車。往大寨田裡拉土。也不怪他們,沒有人讓他們停下來,也沒有人告訴他們要幹多久,彷彿這一輩子,他們都被拴在了沙窩鋪。近處的三道樑子,鄭達遠跟剩下的三個老右,蔫嘰嘰的,整日瞅著沙漠發呆。年前的臘月。省上來了幾個人,把另外幾個老右帶走了,說是拉他們到別的地方繼續改造。鄭達遠起先也在等,心裡想,說不定哪一天,也會有人來把他帶走。但他等過了冬天,眼看又等過春天,居然連一隻鳥也沒等來。
棗花孤苦伶仃地坐在二道樑子。
她本來可以走的,跟哥哥牛根實一道,去修水庫,她是鐵姑娘隊隊長。想去哪兒也沒人敢攔。或者,直接回沙灣村,大寨田修不出,她還不會回自己的村子種田?但她走不了。真的走不了。
她的心丟在了沙窩鋪,丟在了一個人身上。
過去的那個冬天,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真的意想不到。棗花真是搞不清,自個兒咋就能往他懷裡硬鑽呢,鑽也倒罷了,咋能……?羞死了。真是羞死了,這下咋辦,咋辦嗎?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又看了一眼,就把自己嚇得不知所措了。鐵姑娘棗花居然嚇得不知所措了。
長這麼大,她啥時嚇過呀。老天爺,這可咋個辦,咋個活?要是讓人知道,那還了得!
天黑時分,地主陳三糧走過來,遠遠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停下,然後望住她,半天,陳三糧說:“娃,咋辦?”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娃,要不?”陳三糧沒敢接著說,她也沒敢接著聽,雙手捂著身子,跑開了。
地主陳三糧愁愁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夜黑,一輛牛車悄然進入沙漠,車上坐的,除了地主婆陳三糧的女人,還有一個人,常八官。
棗花不去,她死也不離開他,不離開沙窩鋪。陳三糧沒辦法,地主婆也沒辦法,有辦法的,就一個常八官。“聽我說,妹子,這是啥時節,啊,啥時節?你想不想活了?不想活,你跟哥吭一聲,哥走,哥掉頭就走,你愛咋咋去。”說著,真就掉了頭。陳三糧的女人急了,忙忙就給常八官跪下:“他哥,救救娃吧,娃是個好娃啊……”
“唉——”常八官重重地一跺腳,原又掉過了頭。
終於,棗花張口了,張得很艱難:“哥,我想活,我想活啊。”
“想活就上車!”
於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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