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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彭雪楓就是這樣的人。我們分手時他說,路西根據地,失之我手,還要復之我手。他真厲害!”
英雄也會失敗,但他們決不迴避失敗,決不迴避責任。父親欣賞的正是他的這種氣概。
彭雪楓犧牲在他打回路西的戰鬥中……豫皖蘇真是彭雪楓的宿命!
3個月反頑,彭雪楓吃虧最大的就是沒有騎兵。路西是平原(所以彭雪楓總說要向西發展以山地為依託),岳飛有句名言:“步利險阻,騎利平地”,果然如此。那三個月,4師被馬彪的騎8師追著打,毫無辦法。仁和集會議後,彭雪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新四軍唯一的騎兵團。三年來,他秣馬厲兵,勵精圖治,多次提出:豫皖蘇是我丟的,我一定要收復它!
1944年8月,彭雪楓率部西征。下旬,越過津浦路,初戰小朱莊,大捷。9月10日,再戰八里莊。11日清晨,當警衛員匆匆跑到指揮所,報告他敵人已突圍逃跑時,極度疲倦正準備睡一會兒的彭雪楓,要親自指揮最後的戰鬥。他登上南門圍牆,居高臨下……一顆流彈飛過來,正中心臟。彭雪楓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永遠地倒下了。
整整3年了,父親又回到了他親手開創的皖東北大地,這次回來,是接替親愛的戰友的事業。回想起與彭雪楓相識相處的許多往事,父親淚水潸然。
彭雪楓在當地影響太大了,犧牲後,華中局決定密不發喪。彭的妻子正懷六甲,為使她能順利地生下彭雪楓唯一的兒子,父親仍以彭雪楓的名義給其夫人林穎發了幾封電報告安。父親說,寫信會暴露字跡的。12月孩子平安出生,她直到1945年2月彭雪楓出殯前,才知道丈夫已犧牲半年了。
彭雪楓建立的拂曉劇團吟唱著我父親寫的輓歌:多年同患難,長別在戰場。
2004年9月,彭雪楓殉國60週年紀念。我正在美國中部的草原上,媽媽來電要我一定趕回來。輾轉幾個航班才達北京,媽媽說:“知道為什麼一定要你趕回來嗎?你爸爸生前,在眾多的高階幹部中,唯獨和彭雪楓關係不一般。”
是的,父親和彭雪楓關係的確不一般。9月,當我又一次來到洪澤湖畔,又一次走進雪楓墓園時,我想起父親常說的一句話:“我是為他們而活著的。”
彭雪楓的兒子彭小楓,中國戰略火箭部隊的政治委員,曾對我說:“我有今天,多虧了張叔叔。”當年,在那個一切都講階級成分的年代,因他的母親林穎被錯劃成右傾,小楓不能報考哈軍工。他找到我父親,父親對政審部門的同志說:“難道彭雪楓的兒子也不能信任嗎?”小楓上了哈軍工後,分到一系,常規武器系。當時最時髦是學導彈專業,年輕的娃娃們誰不想去?正巧父親到哈軍工檢查工作,把我哥哥和彭小楓找去,說今天找你們兩個來,就是吃紅燒肉。因為正趕上60年代初大饑荒的年代。席間,兩個娃娃都爭著要去學導彈專業,父親指著我哥哥說:“小楓我可以給說句話,但你,不行!”在後來政治鬥爭的風雲中,小楓曾受到組織上的審查。父親路過瀋陽聽說後,對軍區負責同志說:“審查可以,但不能在身體上、人格上折磨人家。”在當時的政治氛圍中,上面能有這麼一句話,其作用可想而知。
前兩件事我多少知道些,但後面這件事令我驚訝。按黨內政治生活的準則,父親的做法的確有悖常理,甚至違背了原則,也不是他自己一貫倡導的風格。但他都做了,為什麼?因為那是彭雪楓,彭雪楓死了,而他,還活著!
“我是為他們活著的。”父親的話在雪楓墓園中迴盪,令我熱淚盈眶。在以後的戰爭和政治生涯中,每當父親遇到危險、困難,面對政治風浪,需要他鋌而走險時,他總會用這句話激勵自己。我理解父親,他要讓那些先他而去的戰友死而瞑目。
9月的皖東北,風光秀麗。站在寧靜的洪澤湖岸邊,望著浩渺的湖水,我的耳邊又飄蕩起彭雪楓對他妻子的傾述:
“9月,這月份對於我有特別的意義,是我生平過程中的轉捩點,陰曆8月初二(往往在陽曆是9月)是我生日,1926年的9月2日是我由當時的青年團轉入黨的日子,1930年9月是我們從長沙入江西開始建立蘇維埃,而1941年的9月呢,終身大事得以決定了!這叫做巧合吧?我總以為我還是個小孩子。”
也許,9月真是彭雪楓的一個定數。彭雪楓生在9月,死在9月。淮北9月遍地的黃花和颯颯的秋風啊,也許正是為紀念這位英雄才如此金黃。
第二章 八千里路雲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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