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第2/4 頁)
出個三五百塊錢,當時這可不是個小數了,尤其是在這樣貧窮的地區,哪裡見過這許多的錢。退不起怎麼辦,幹部的愁帽就戴上了,有的人就想尋死上吊。李自強說,他在的那個生產隊,隊長就上吊了,其他工作團也都有兩三個自殺的。光句容就死了100多,吊死的、跳河的、喝農藥的,都有。後來中央發現了,這樣搞下去,農村基層組織還不全亂套了?於是又下發了23條,要求糾偏,迅速把幹部解放出來抓生產、抓工作,多吃多佔就不算是貪汙了。各地立即成立了檢查組,成了檢查工作隊的工作隊。檢查出來一律免於退賠,各地一統計,百分之八九十的都推翻了。新的矛盾又產生了,原來的工作隊受不了了。他媽的,折騰了一年,就這個成果啊!
李自強的這本《我的一生》沒有出版,他寫好後寄給了我的母親,他們當時同在一個社教工作隊。李自強寫道:又蘭大姐,這是一本小人物的自述……云云。當然,我沒有親歷不敢斷下結論,別人講得不排除是些區域性現象。但薄一波是四清運動的參與者,他在《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1123頁中寫到,自1964年9月至11月的三個月中,劉少奇以中央名義下發了多份檔案,進一步促使了運動中“左”傾錯誤的發展,“其影響最大的,是桃園經驗和天津小站地區奪權的經驗”。並指出由此發生的“打擊面過寬的現象自然不可避免,自殺等事件在各地屢有發生”。(注:薄一波《若干重大歷史事件的回顧》1114頁、1115頁、1125頁、1127頁)
父親的社教工作點選在揚州地區。說到揚州,李白一句“煙花三月下揚州”,把個揚州城變成了繁花似錦、溫柔富貴之鄉。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歷代商賈店家、梨園子弟、墨客騷人、青樓粉黛,如過江之鯽,千帆競會,觥籌交錯,一擲千金。但就在揚州城外幾十里路的鄉下又是什麼樣的呢?
蘇北的農村實在是太窮了。窮到什麼程度了呢?還是李自強說:許多人連褲子都穿不上。男人們用塊布圍在腰上,到了插秧季節,男的下田整個不穿衣裳。婦女出門總要帶把傘,田裡車水的男人都是精屁郎當的,好遮擋一下啊!整個鎮上只有一家供銷社,根本就沒有商業。老百姓的房子都是草房,東倒西歪的;吃的都是山芋雜谷。沒錢娶老婆,只好兄弟倆合一個女人,像這樣的人家一個生產隊總有個把兩戶。
方巷或許會比句容好一些,畢竟是平原嘛。但它的貧窮也是超乎了這些北京來的幹部的想像。這地方洪旱災害不斷,農業常年歉收,隨處可見人畜同居一屋,吃糠咽菜喝稀粥更是普遍現象。經濟的落後,帶來的是文化的落後,全村95%的人是文盲,人與人之間除了為雞毛蒜皮吵嘴打架外,外界的事情都與他們無關。有的人連毛主席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用說其他社會生活的大事了。世界有多大,地球是圓的,這些最基本的自然地理知識,對他們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說起來,方巷大隊也有14名黨員。可人們說,不知道什麼是黨員,也不知道大隊有這麼多黨員,只知道有些人是不下地的,整天的是吃喝賭博——以當時“四不清”幹部的標準衡量,這裡的幹部都可稱為“四不清”了。人們生活在貧窮和愚昧中。他們從整體上麻木了。
和當時大寨人的戰天鬥地相映,這,也是中國的農村!
父親對“四清”的回憶極其概括:“嚴重的問題在於教育農民。”
再問,他只是說:“去看看我那時的講話,不知道還保留下來了沒有。他們搞的那套不行。中國問題是農民問題,只有農民覺悟了,才會有出路。”
他們?父親沒有具體講“他們”指的是誰。
1965年初,也就是父親下去四清之前,中央的《23條》下來了,即中央《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目前提出的一些問題》。這是一個糾偏的指導性檔案。它雖然對1964年以來“四清”運動中某些“左”的偏向作了糾正,但又提出了“這次運動的重點,是整黨內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個更為偏激的論點。
父親這個人很奇怪,身為高階幹部,但很少見他去研讀上面頒發的檔案,你要和他談點如何理解檔案精神之類的話題,他會很沒興趣的,充其量也就敷衍你幾句。要他幹事,只要交代任務和目的就行了,怎麼幹,他有自己的一套主意,對他說方針、辦法、經驗,說了也白說。這也可能和長期在統帥部機關工作有關,法規、政策都是出自自己的手,看了別人搞的東西,往往嗤之以鼻。我後來在總參工作時間長了,看到別家搞的檔案,甚至是紅標頭檔案,也是不屑一顧,什麼玩意啊!這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