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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長大以後,當我也戀愛,當我也有了愛我的女人的時候,我才慢慢地搞懂,父親的第一個妻子楊純為什麼會離開他。據楊純的密友,黃克誠的夫人唐棣華回憶,她們之間就楊純的第一次婚姻曾有過一段對話:
“我的婚姻解體了。”黑暗中,楊純靜靜地說。“為什麼呢?”唐棣華輕聲地問,她忽然間為自己忽略了好友的情緒而自責。“因為我還沒有學會為他做出犧牲。”……(注:選自《一個女兵眼中的黃克誠將軍》199頁)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讓愛他的女人為他做出犧牲的;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甘於為她們所愛的男人去犧牲的。
這應該是什麼樣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呢?
媽媽比爸爸小9歲。爸爸出身在四川東部一個偏遠的山村裡,家境並非富庶,他種過地,放過牛。
可媽媽就不一樣了,浙江寧波鎮海的小港李家,可是個了不起的名門望族。到了我外公那代,正是西方列強用炮艦敲開中國大門的時代,伴隨而來的是西學東漸。外公李善祥,性格開朗,敢闖敢幹,思想新潮。年輕時接觸了同盟會,參加了辛亥革命,是一個實業救國派人士。小時的嬌寵,使他養成吸食大煙的惡習,參加革命後,決心戒菸救國。他把自己捆在床上,責令家人無論怎樣都不許鬆綁。現在人們常說戒菸之難,難於上青天,可我外公就是登上了這個青天,戒掉了大煙。我外婆出身貧寒,但我外公破除門第,硬是迎娶了她。外婆吃苦耐勞、勤儉樸實的作風,真誠善良、助人好施的待人態度,立馬引起了李家長幼上下的尊重。她的到來,在這鐘鳴鼎食之家,猶如刮進一股清新的風。外公當年是鎮海地方長官,為破除舊習樹立新風,自己剪掉辮子,讓外婆剪成短髮,挎著胳膊在鎮海街上昭然過市,看熱鬧的人群,一時沸沸揚揚。不要以為我們現在的觀念很超前了,比比老一代人,這種向社會世俗挑戰的勇氣,我們可差得太遠了。
外公後來去了東北。他辦農場,建果園,以實業救國。後來又開辦學校,提倡耕讀,教育救國。1931年,“九一八”東北淪陷,日本人要他出來做錦州地區農會會長,像他這種人怎麼可能去給日本人幹這種事呢?他流亡逃回到寧波,“八一三”上海抗戰,他出資在家鄉成立了一支抗日救護隊和一支救亡宣傳隊。
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使媽媽與生俱來的具備了許多特質:家境富庶,因此自幼受過良好的教育,學識豐富;外公是個社會活動家,且思想激進、新潮,媽媽從小跟著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具有革命傾向;在大家族中,我外婆是外公的第二個妻子了,這種多少帶有“庶出”色彩的背景,使媽媽待人處事納斂、通明、周全;在家她又是大姐,下面一串弟妹,加之外婆是窮苦出身,從小要替母親分憂,早當家,明事理,能吃苦,養成辦事沉穩、練達,極善於和周圍融洽相處。這些家庭給予她的特有材質,使她一踏進革命隊伍的大門,便迅速嶄露頭角,受到多方面的賞識。不像我爸,他的那個脾氣、秉性,只能靠自己一路打拼出來,不到危急時刻和用人關頭,沒有人會理睬他的。
“八一三”日本鬼子攻打上海。外公把媽媽和我阿姨、舅舅,連同李氏家族裡的許多年輕人,以及他的學生,一行十幾個人都送往抗日隊伍。我媽媽那時也才18歲,但論年齡是大姐了,該她帶著這幫弟弟妹妹們闖天下了。一開始他們懵懵懂懂地進了浙江青年戰時訓導團,接受了嚴格的軍事訓練。後來發現國民黨不是積極抗日,於是就相約逃離投奔延安。他們利用星期天休假,跑出軍營,乘船來到武漢八路軍辦事處。和當時許多青年一樣,一心要去延安參加八路軍,但被周恩來說服了,來到了皖南新四軍軍部。我媽媽回憶說:“我們異口同聲要去延安,不去皖南,周恩來說,八路軍是哥哥,新四軍是弟弟,弟弟要成長壯大,需要你們。”許多老同志後來見到我媽媽,開玩笑說,幸虧聽了總理的話,要是去了延安,就憑這段經歷和出身,肯定逃不過康生的“搶救運動”。
媽媽在新四軍軍部搞速記,很快展現才華,在同期女生隊裡成為佼佼者,擔任了速記班的班長。我沒有學過速記,但聽媽媽說,真正掌握這門技術是要下工夫的。她說,她做的記錄可以一字不落,甚至包括講話人的習慣語句和口頭禪。真是個錄音機!不,比錄音機還要強,因為整理編輯出來的稿子,比原始的講話更精煉、更具有邏輯性。這就要靠記錄人的文字功底了。現在儲存下來的許多領導人的講話,周恩來、劉少奇、葉挺、項英等人的文章,很多都是媽媽速記下來的。我見到過媽媽當年送給父親的一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