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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人診病時從不藏著掖著,坦坦蕩蕩任他在旁邊觀看,且用藥施針通常沒甚麼出奇之處,每常用些極平常的藥,卻均見奇效。當時奚吾不明所以,事後結合病患所處的環境、病患體質及他素日的吃喝習慣細細想來,那些方子著實暗含著相生相剋的道理在裡面,絕非偶然為之。
怪道師叔祖盛名多年,這種種看似普通的手段,實實在在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只是要練就這等本事,天資、機遇與苦學便是缺一不可。現如今李繼周與他這個機遇,也贊過他有天資,所缺的,無非多年寒暑之功,要一蹴而就卻是絕無可能。
奚吾也曉得這個道理,只是心中總惦念著子文,思念到極處,便恨不得快些出師,好去尋子文。
不曉得子文被提到京,最後究竟受了甚麼樣的處置?他現如今日子過得怎樣?
天高路遠,音訊斷絕,空下來的時節,心中便被相思塞得滿滿的,心中的那個人面目一日比一日更清晰,二人相處時各種點點滴滴都一一回想起來,只覺得半腔甜蜜半腔心酸。
子文說:你信我。
他信了。
再不考慮甚麼退路,不考慮甚麼離開,只是想著,他說:你信我。
子文那樣一個人但肯說這樣一句話,這便是承諾,便有千鈞重,絕不會反覆,也反覆不得。
於是,他全心全意地信了。
臨走那幾日,他二人夜夜連榻而眠,午夜夢醒,顫抖著伸手過去,便立時被子文微涼的手緊緊握住,他說:“不要怕,我在這裡。”
子文的心中是有他的。
至於子遠……奚吾用力將心中這點墨跡抹去,子遠已然是過去的事情,子文心中現裝著的,是他。
他按住胸口,壓下胸中那跳動到慌亂的一顆心,在心中大聲重複著子文那句話——此生決不負你,你信我。
這樣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便是又一年的春天,這一日,便恰好李繼周不在家的時節,草堂卻來了個甚為奇特的病人,讓奚吾一下子慌了手腳。
說來這病者甚是可憐,她年紀輕輕便做了寡婦,隻身一個拉扯獨養兒子長大,靠一大早去城裡走街賣甜水過營生,村裡人便都叫她水娘娘。好容易兒子長到了一十四歲,前些日子去山中拾柴的時候遭狼咬爛了肚腸,死於非命。同村的相幫抬了屍首回來,那水娘娘只望了一眼,哭都不曾哭出來,登時便暈了過去。待掐人中灌薑湯救過來,卻從此失心瘋了一般,鎮日裡木呆呆地,逢人便說她那早死了許多年的夫郎在京中做大官,現接了兒子去享福,過些日子還要接自家同去享福。但有人
29、爭執 。。。
與她說句實話,她便伸出手爪撲上去死命地抓,喊著人家欺心,做謊騙她婦道人家,定是不存好心。這樣鬧了幾日,便有一回手重,抓傷了村長家的婆娘,那婆娘不依,撒潑打滾要趕水娘娘獨個住到山裡去。村長倒也明理,不怪她,還著人送她來這裡求醫,寧願自家出錢,只求大夫治好她這瘋病。
那水娘娘送來時倒也安靜,不想進了草堂門,打眼見了奚吾,卻立時瘋虎一樣撲過去,一徑喊著:“大郎!大郎!”
那村裡來的人尷尬,用力扯開她,對奚吾陪笑道:“水娘娘這幾日越發不好了,見個面相年輕的就撲過去喊‘大郎’,小大夫莫怪。”
奚吾只說“沒事,沒事”,心思卻全然繞到了水娘娘身上去。
她那樣的神態,那樣的目光,那樣的痴迷,卻與阿孃當年何其相似……
他伸手扶住水娘娘坐在病室的白板床上,放柔了聲音安撫道:“不慌,我在這裡。走了這許多路,你可要吃杯水?”
水娘娘痴痴呆呆望著他,十根枯瘦的手指牢牢扯住奚吾的袖角,不停地重複:“大郎……大郎……你回來接阿孃了麼?大郎……大郎……你回來接阿孃了麼?”
奚吾心中驀地一酸:“阿婆先在這裡歇下,大郎這便要過來接你去享福了。”
水娘娘一下子撲在奚吾身上,抹著淚哭道:“他們都道我兒死了,只你是明理的,曉得我兒早晚要來接我享福去!”
李繼週一向脾氣大,看不順眼的病患怎樣也不肯診治,送水娘娘來的幾個人原本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此刻見李繼周不在,那個小大夫卻一副熱心腸,曉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對著使了個眼色,便忙不迭告辭,連診金都不曾留,一溜煙地都走掉了。
待李繼週迴來,見草堂裡多了個時刻淚汪汪跟在奚吾身邊的婦人,問清緣由,不由得大發雷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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