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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讓愣了一會兒,然後對那個護士說:“您好,這是我的學生。他沒受傷,您去忙吧。”
護士急急忙忙地走了,宋清讓走上前,輕聲喊他:“盛安。”
盛安好像看見他了,又好像沒有看見。
他去摸盛安的手。冰涼,僵硬,甚至顫抖。
“你在發抖。”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自己的話音裡也帶了顫,在聲帶裡嗡嗡地振響。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盛安無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力氣很大,像是把他現在承受的所有痛楚都轉移到了手部。
宋清讓被捏得生疼,但已沒工夫去在意。
“盛安,你看著我。”宋清讓用另一隻手去抓盛安的下巴,試圖讓盛安看向自己,他用了也許是平生裡最溫柔的語氣,對他說:“別怕,沒事了。”
宋清讓耐心地,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差不多的話來安慰這個渾身發抖的孩子,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麼。
在長長一段時間的不見成效後,緩慢地,盛安手上的力量漸漸減弱了。
謝天謝地,宋清讓的耐心最終成為將他帶離這恐怖境況裡的唯一的繩索。
“清讓……”盛安下意識叫出了他在心裡無數遍絮念過的名字,似乎自言自語般地:“你在這裡?”
“我在這裡。”宋清讓輕聲應道:“你好點沒有?”
盛安看向他,眼中的脆弱毫無防備的鋪將開來。
他害怕,不僅怕噩夢重現,也因為他知道一旦陷入這種情緒裡,等待著他的將會是漫漫長夜裡永無止境的清醒,和連續幾個月都不會間斷的夢魘。
可宋清讓就這樣出現了。
像他高燒不退時額頭那雙清清涼涼的手,像他被誤解時那句無條件站在他身邊的寬慰,像他每一次走過鬆山高中背後的蜿蜒小路時,迎面拂來的一陣清風。
那樣及時。
他回過神來。
然後害怕地,珍惜地,用力地抱住宋清讓。——這讓他感覺到真實。
宋清讓並不驚訝。他認命地回抱住盛安,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他們與這急診室裡的生離死別都無關,卻彼此擁抱著,像是失而復得了什麼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宋清讓帶著盛安小心翼翼地穿過急診,回到了住院部。盛安不再發抖了,臉色也漸漸恢復到往常的模樣。
他們在急診裡耽擱了一會兒,高妮見他們回來,又說了兩句,便急著要走。
“盛安,你走嗎?”她問。
盛安回頭看看宋清讓。後者無可奈何:“你們先走吧,班裡還有點事情,我要和盛安交待一下。”
宋父對兒子有所瞭解,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按鈴叫了護工來,說:“你們先出去一下吧,我上個廁所。”
兩個人站在住院部的走廊裡,平復過情緒的盛安說了他反常的原因。
他不願意來醫院,就是因為只要看到,甚至感覺到醫院裡的人和事,他會有一種重新經歷過那場車禍的感覺,那時的恐懼和害怕都會活生生地重演。
而且他晚上還會做噩夢。
反覆夢到他的父母額頭扎著鐵片,渾身血肉模糊的畫面,還有他們搶救無效後被蓋上白布的零碎片段。
他從前不知道,生病了去醫院後,回來就會反常。他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還會變得敏感易怒。一開始他的舅媽還去安慰安慰他,可他的情況沒有好轉。
後來舅媽徹底失去了耐心,最終陪伴他的,只有漫長的無邊黑夜。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盛安問著,然後又急切地解釋:“我只是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你的忙。沒想到反而給你添了亂。”
“什麼添亂不添亂的,沒有的事。”宋清讓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你能有這份心,我很感動。”
盛安點點頭,然後又問:“你會對我失去耐心嗎?”
——像所有同情我,試圖拯救我,最後卻又放棄我的那些人一樣?
宋清讓看著盛安澄澈又充滿期待的眼神,一時語塞。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意識到了根本問題的所在:盛安對他的依賴,遠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而今天這幅局面的始作俑者,恰巧就是他這個為學生傾注了太多關心與感情,最終把自己也給繞了進去的新手班主任。
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第16章。
松山這年的冬天出奇的冷。
宋父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