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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聲息。
據說痛到最深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
謝風閒看見男人半跪在地上,他緩緩地走上前,擁住了他的頭,說:“父親的仇,我報啦……我去陪你,好不好……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
那張畫著一樹杏花,樹下一個舞槍人的畫從案上緩緩地飄落了下來,鮮血染溼了樹旁的字,“欲問花枝與杯酒”下面的那句是:故人何得不同來。
欲問花枝與杯酒,故人何得……不同來?
☆、第十二章 但使相思莫相負
天寶十一年四月,天還有一點冷。
王鉷其弟王焊密謀邢縡舉事,事敗,上賜死。此案牽連甚廣,楊國忠藉此排除異己,清流一派幾被肅清。禮部侍郎謝子橋遭誣落獄,秋後問斬。左金吾衛大將軍蕭日影攜金鳳拜訪楊府。翌日朝會殿前求情長跪不起。上不悅。楊國忠為之言,並進金鳳言祥瑞。上乃改謝子橋流放嶺南,削其職位,終身不得朝謁。謝子橋吟《在獄詠蟬》,自焚而死。蕭日影請調天策府,上允。
蕭日影把玩著手中玉佩,單腿跨坐在欄杆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院中花樹。
謝風閒還在昏睡。
裴元自他房中推門而出,蕭日影撇頭看了他一眼,裴元點點頭,注意到他一直把玩著玉佩的動作停了下來,或許是想要跟自己說些什麼。然而男人眼中的光深邃而冷冽,像是一層透明深重的冰殼,將他的思緒隔絕其中,讓人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正是今晨,蕭日影醒來第一件事是問他今日何日,裴元檢查了他的傷口,道:四月三日。蕭日影猛地起身,不顧裴元阻撓,出了院子向三星望月奔去。三星望月乃是谷中三座高聳的石峰,最高一峰上建有“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摘星樓,以及谷主東方宇軒居室覓星殿,因石峰陡峭高聳,所以極是顯眼易尋。午時蕭日影才回小院,無人知道他去三星望月做了什麼。
對視片刻後,男人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碧水跟在裴元身後,將蕭日影的舉動看在眼裡,她嘟了嘟嘴,小聲抱怨道:“真無禮。”
蕭日影忽地回頭,單腿橫跨越過欄杆,瀟灑起身,天策府制式的銀靴重重踏在地上,“啪”地一聲。
碧水猛地瑟縮了一下,竄到裴元身後。
裴元無奈搖頭,牽過碧水,抬頭道:“再過半日,便就該醒了。”
蕭日影點頭,徑直向前,與裴元擦肩而過的瞬間,裴元聽見他低聲道:“多謝。”
男人的嗓音低沉喑啞,像是指甲撓颳著牆壁或是匕首切割著金屬時發出的,令人難以忍受的刺耳至極的聲音。
裴元看著他的背影,眼前閃過方才對視時他的目光:一種冷冽的、毫無溫度的,但卻同時使人感到正在被十分專注地注視著的目光。不知出於何種情緒,裴元叫住了他,道:“你的嗓子,或許還可醫治。”
身穿深紅色緹衣的男人此刻已經走到門邊,一手搭著門框,沒有其他動作。一陣廊風吹過,絳紅袖袍被風掀動,露出男人掌間玉佩瑩潤通透的一個邊角。
“無妨。”他冰冷嘶啞、沒有溫度的嗓音響起。似乎無論與他說些什麼,男人的回答一律冷漠刻板,像是與他毫無關係似的,帶著一種敷衍般地漫不經心——即使談論的話題與他自身密切相關。
蕭日影看著門板上的花紋,祥雲緞帶,靈動而飄逸,像是流動溫柔的水,又像是奔騰無形的火。
他似乎感到了咽喉間一陣灼燒般猛烈的疼痛。
熊熊烈火、四處彌散的菸灰、殘碎的木椅桌案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樑柱倒塌的轟隆巨響……懷中人蒼白的,映著火光的面孔。
留個紀念吧,他想。
當年那場大火連灰燼都已散去,高牆深院蕩為寒煙,他在最後關頭捨身救下謝風閒,卻對謝子橋無能為力,而這一切陷入昏迷的謝風閒全然不知,蕭日影領旨而來,自身也負著調往洛陽天策的軍令,大火堪堪熄滅,天還未亮,他等不到謝風閒清醒,便不得不啟程上路。
一去三年。
對謝風閒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從少年時代便烙印在他生命中,日復一日日重一日。三年,也許不過是他人一晃而過的時間,對蕭日影來說卻漫長至極,思念令他幾乎發狂。如同一頭困獸,只能靠著大火殘留下的嘶啞嗓音,徒勞地抵禦胸口空洞般糾纏著他,無休無止的折磨。
蕭日影伸手推開房門,掃視一圈。桌案不見當日混亂,已被收拾得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