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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日影低低應了一聲,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謝風閒又喚一聲:“蕭……”
他猛地拽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肩頭,背過他轉身,口中一句“告辭”便走。
眾人甚至都沒有聽清他丟下的那兩個字。
日向西垂,薄暮漸冥。太陽宛如一顆紅色的珊瑚珠,跳躍了幾下,漸漸隱去。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落在身後,謝風閒環著他的頸項,若有似無的酒香中是他微溫的呼吸。蕭日影的眼迎著落暮,斑駁未明。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有繁花似錦,有陌上少年,有杏花吹滿頭,有行歌盡落梅,有誰的眼睛,輕輕淺淺。
頭腦有些混沌,不知是誰的聲音嘰嘰喳喳地響起來:“謝師兄,那個人究竟在不在這裡啊?”
視線被一扇螺鈿屏風擋住。
有人笑道:“肯定是在這屏風之後吧?不過師兄,他到底是什麼人?”
另一個聲音似乎笑了笑:“仇人。”
……
他猛地一震,這聲音輕輕地,有些似曾相識,似乎有一個人也喜歡這般說話——
猛然間腦內巨痛,似要有什麼東西要從頭腦中崩裂炸開一般。
他緊緊抱住頭,掙扎中揮落了什麼東西,乒乒乓乓地一陣響。有人從屏風後急急地繞了出來,三兩步奔至他的床邊。
他在劇痛中看了那人一眼。光線透過螺鈿屏風頂部鏤空的紋飾投射進來,落在他面前那人身上、臉上。
那是一張如朗月般地,瑩白的臉。
他張了張口,聲音嘶啞不似人語:“你是……誰?”
☆、第七章 事去已荒前日夢(下)
乒呤哐啷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飛景牽住了碧水。
她正踮著腳朝裡張望——謝風閒伏倒在床邊,抓起那個人的手。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道:“你是……誰?”
就像是指甲刮磨著牆壁似的,她覺得有些不舒服。
謝風閒的身體猛地一晃。
飛景拉著她的手一緊,她回過頭望著她的師兄,明澈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飛景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牽著她退出房間。
房門在她面前掩上,她拉著飛景的衣袖,天真而不解地問:“師兄,我們為什麼要出來呀?”
飛景的手還停留在門扉上,他的視線從雕花紋飾上轉了一圈回來,落在小師妹的頭頂,他摸摸她的發心,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碧水懵懂地看著他,雕花木門旁,師兄的面容在陰影裡,彷彿帶著說不出的疲憊。
這是碧水第一次看見飛景,露出這樣的神情。
就像是喝醉了酒的謝師兄,有一回她偷偷地看見了,謝師兄在中秋宴上醉了酒,踉踉蹌蹌地離席,走到一個黑暗無人的角落,聲音低低地喚一個人的名字:蕭日影。
蕭日影。
一遍又一遍。
忽然一陣風吹移了天上的雲彩,月光從雲朵的縫隙間瀉落下來,照亮謝風閒的臉,他似乎在笑,眼角卻有些水跡,淡得像月光,卻又那麼亮,那麼刺眼。
她驀地,覺得邁不開腳。明明是要去找謝師兄玩兒的,明明謝師兄也就站在園子裡一株花樹的陰影下,明明謝師兄就在她視線中不遠的地方,明明她只要喚一聲……可是她卻忽然,開不了口,邁不出腳。
有隱隱約約的歡聲笑語從她背後傳來,宴會還在繼續,熱鬧也還在繼續,卻彷彿離她,離這個院子,離謝風閒,那麼遠。
有人遠遠地喚她:“碧水?碧水?”
她應了一聲,像是掉在夢魘裡驚醒過來一般,轉過身,步子踢踢踏踏地跑了。
月光下的謝師兄就在她那踢踢踏踏的腳步中,被她甩在身後,愈來愈遠,愈來愈淡,就像是一抹明澈澈的月光,從鮮明而耀眼,最終淡到虛無。
這不是她的謝師兄。
不該是她的謝師兄。
她的謝師兄,是愛講故事又愛笑,愛摸著她的頭告訴她好多好多她不知道的事兒的謝師兄,是說到興起,眼角眉梢都向上揚起帶著蓬勃的生氣和嚮往,謙和而溫柔的謝師兄。
不是這個,躲在黑暗裡,笑著,卻分明在哭的人。
她不認得他,也不認得,現在的飛景。
飛景只應該是那個會與她一同玩鬧,捉蝴蝶削木劍跟她搶一根冰糖葫蘆的,笑起來眉眼兒彎彎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