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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事少管。”黃三爺沉著嗓子甩過句話來。
“你認識啊?”王涵追了過來,斜眼瞅見那小舟爺跟了過來,上頭那人還是和氣的笑,“看樣子他可真認識你啊。”
“少廢話。”黃三爺心裡說不清是個甚麼滋味。
“三爺慢些行,我這破船趕不上三爺腳程——”船上那人笑著喊了一句。
不喊還好,這一句叫黃三爺心裡騰起火來。猛地住了腳步,回身倒是笑的:“亮兄素來行事如風,怎會被小小舟船所困?”
“啊呀三爺,還生氣呢?都是哪輩子的事兒了。”船上那人哈哈大笑三聲,拱手一稽到底,“亮這廂賠罪了。”
黃三爺哼了一聲就又往前走。
那人起身又喚:“三爺,好歹路過,雖是窮鄉僻壤,薄酒總還備得出,三爺賞臉?”
黃三爺掐死他的心都有:“我這就要走了,下回吧。”
“我看不像。”那人呵呵一笑,“三爺移金步再走過街口就是寒舍,不妨稍留。”
黃三爺猛地轉過身來,正好撞在後頭兒王涵身上。王涵摸著鼻子就道:“這兒才來呢,你還沒告訴我為甚麼叫‘來儀’,怎麼就走?我可不走!”
黃三爺也不知該先發哪頭兒的火,怒極反笑,指著那人就道:“想知道?想知道你問他去!”
王涵瞪大眼睛,看看左右也不曉得該說甚麼了。
第七章
【青玉案】舊日堂前粉蝶來。逢花時,芍藥白。丹若舉手耳後戴。聚散依依,依依聚散,柴扉面海開。
青青禾黍田間麥,偷得個荼蘼香夢。階前金罌花又開。莫提前事,前事莫提,白雲遠山外。
坐在百里亮的小院裡,眼前碧螺春的霧氣縈縈繞繞,竟又是五年前冬至的光景。
細雪紛紛揚揚,素裹銀裝。遠處白梅方綻,清氣盈盈。
黃三爺嘴裡咬只仙人杏,那還是小齋夏末存於冰窖,冬日取了嘗來別有風情。
一陣風過,攜來幾片薄雪,落進領子裡,黃三爺縮了縮脖子,正要叫紫陌往爐子裡添些炭火,就見父皇領了個人進來。
黃三爺身為尊貴,性子輕狂,玩樂無度,見過的總要挑剔一二。這京城裡人山人海,往常來見的多尊他位高得寵,講些官話,說些官箴,自頂至踵,方合官體,則可畏;見酸腐措大,拘手攣足,曲背聳肩,而呻吟作推敲之勢,則可笑;見市井逐臭之夫,評黃白,論市價,俗氣燻人,則可惡;見俗優濫妓,油頭粉面,無恥之極,則可恨。常自嘲,凡目中所見的去了這些,可還有別樣。
這日父皇帶來的,又是哪種。橫豎不過追名逐利之輩,見一面也就罷了。黃三爺頭都懶得抬,胡亂起身行個禮。
父皇略坐了坐,那人述了姓名,才知是新科狀元百里亮。沒說幾句,太監就請了父皇去御書房,只留他們二人枯坐。
黃三爺心裡倦怠,叫小齋上了茶,只想著怎麼打發了這廝。
百里亮謝了賜,突地問道:“敢問三王子,世間能使人娛耳悅目、動人蕩魂的,以何物為最?”
黃三爺口裡含著杏子,低頭捏著杯子道:“何故有此一問?”
“下官見王子室中清雅絕倫,陳設甚精且古。又久聞王子胸次不凡,今日得見王子儀表清華尊貴,方知往昔所見諸人,容貌出眾者到底無神骨。”
黃三爺心裡一笑,不免抬起頭來看去。這個百里亮,倒也生得貌如良玉,質比精金。聞說長於書香世家,雖在羅綺從中,卻無紈絝習氣,不配羅囊而自麗,不傅香粉而自華。心裡添了幾分好感,遂笑道:“你那話也問得太泛,人生耳目雖同,卻性情各異。有好繁華的,即有厭繁華的;有好冷淡的,也有嫌冷淡的。譬如雅士以絲竹為陶情,而隱士又以絲竹亂耳;有屏峨眉而弗御,有攜姬妾以自隨。則娛耳悅目之樂既有不同,而蕩心動魄之處,更自難合,安能以一人之耳目性情,概人人之耳目性情?”
百里亮呵呵一笑:“王子說的極是。下官見王子訥訥若虛,想不透王子有何嗜好,若有些拘執鮮通,膠滯不化,也就算不得全才了,故而有此一問,望王子見諒則個。”
黃三爺見他言談懇切,好感更舔了幾分,不由笑道:“狀元爺也是個妙人。”
兩人也就笑了。言語之間,相談甚歡。百里亮掛著禮部閒職,常進宮來見。其後二人相交頗深,日日相聚。初時論些經文,倒也有所獲。
黃三爺看過他的應試卷子,走的是純粹一路,鉤深索隱,精益求精。黃三爺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