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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餘江中去江水大廈,手裡的手提是藥商送的,而且送的手段極為高明,說是醫院一百週年建院贊助一千臺電腦。這臺是給餘院長試試電腦的功能。
他到江水大廈時候,已經八點半,開啟房間,屋子裡一片漆黑,順手開了燈,看見徐冉蜷成團睡得正香。
認識也有一段時間,可每次抬手就趕人家走,餘江中還是第一次看見徐冉睡著的模樣。印象裡,徐冉雖然很瘦,筋骨卻是極硬的,很少笑,雖然說話會察言觀色,但對人的態度不怎麼討余光中歡喜。屬於那種丟在哪裡都會生根發芽的人,忽然看見他縮成小小一團,好像鴕鳥一樣,不由有點吃驚看著他。
徐冉動了動。伸手揉了揉眼睛。孩子氣的動作也是餘江中認識他以來第一次所見。
徐冉徐徐睜開眼睛,眼睛的焦距還沒對齊,看著餘江中老半天才好像清醒過來。
餘江中吃了一驚,一個多星期沒見,徐冉瘦了不少,臉頰有點往裡凹陷。這時候徐冉發現那臺電腦,徵求了餘江中意見後,開啟電腦興致勃勃玩著遊戲,等餘江中洗澡之後過來,徐冉還在電腦上玩著。
家裡電腦很多,之前餘江中也想過把電腦給徐冉,但是他還是很不情願對這個男孩子有什麼多餘的付出,哪怕這種付出對他來說只是順手所為。
怎麼說呢,他從未給過徐冉任何錢物,眼下這份工作,餘江中相信它的價值大大超過任何饋贈。他只怕依徐冉的個性和城府,只會撈利益而不顧其他,所以總是暗中查一下屬於徐冉的那一部分灰色收入。也許是徐冉剛入行不久,餘江中暫時倒也還看不出這孩子有什麼不妥之處。
只要有出格行為,就是他滾蛋的時候。餘江中心想,那個時候,就不能怪他心不慈手不軟。畢竟這份工作是他給的,出了事,他必須得兜著,他沒必要為這個男孩賠了仕途。
“好了。不玩了。”餘江中奪了江冉手中的滑鼠。徐冉戀戀不捨從電腦液晶顯示屏上抬起眼睛,帶著少有的天真氣看著他。
他喜歡這臺電腦。再明顯不過的表情。但是余光中很討厭徐冉什麼也不說出來,即使表達什麼也會繞彎的個性,於是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徐冉眼睛裡的光芒有些灰暗下來,可還是一溜小跑洗了澡,跑到餘江中面前。
餘江中拍拍床邊,徐冉挨著他坐下來。
今天,餘江中忽然想和徐冉聊幾句,“你都上了這麼長時間班,喜歡當醫生的感覺嗎?”
“當然喜歡。”
“拿手術刀害怕嗎?”
徐冉咧嘴樂了一下,“這問題你以後可以去問餘俊,他殺條魚手都會抖半天。”
餘江中漸漸習慣了徐冉這種沒大沒小的說話方式。況且知道徐冉說的是實話,兒子在這方面,確實是餘江中的遺傳基因在作祟。他原來在手術檯上,見到血也犯憷,一給患者開膛破肚頭就犯暈,一縫針還不住手抖。真是杯具。
不由失笑,“也是,有些人天生是做大外科的料,像你們外科陳主任,在反觀我,簡直就是外科的恥辱。”
輕易,餘江中不會對人揭自己的瘡疤,今天有些例外。這時的徐冉看見餘江中眼底真真切切滑入一絲懊惱,沒有說話,順勢躺下來,臉安安靜靜貼著餘江中的胳膊。
餘江中靠著床背,獨自吸了一會煙,想了一會過去的事情。
餘江中是中國HX醫科大學的畢業生,畢業後分到SH醫院外科,和他同時來的還有和他同窗陳崑崙。
畢業的時候才二十出頭,一轉眼,二十五年過去。陳崑崙成了全國知名的外科金刀手。而餘江中只是在膽管胰臟外科沉寂了十多年後,偶然的機遇被醫院借調到醫務處一年多時間,在那裡,他處理醫療糾紛方面的才華才大放異彩,又逐漸接觸了醫院的上層,建立自己的關係網,也是從那時開始,餘江中才一步一步的,走到現在的位置。
不過醫生出身的人棄醫從政,說起來總有那麼隱隱約約的一絲遺憾和惋惜。雖然醫院也給餘江中評定了主任醫師的職稱,但是相比陳崑崙,即使頂著的頭銜看起來一模一樣,可光環下的含金量卻相差甚遠,簡直是雲泥之別。
也是,這世上就沒有百分百的順意。個人站得角度不同,付出的努力層面不同,所得自然也大大不一樣。
只是,醫院這種地方,即使不努力的人也會被無可奈何推著往前走。餘江中心底忽然生了些感慨,也許,這種地方就是適於徐冉這種人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