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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電話,者仁才覺得朋友又少了一些。
要進去考導演了,主考官問他們最喜歡的導演是誰,有人說張藝謀,有人說斯皮爾伯格。朗誦和才藝完了之後是即興表演,題目是“商場”,一組十人來到走廊裡商量,有個很高很胖的男孩指揮一切,別人全都插不進嘴,他說自己演經理,誰誰演小偷,誰誰演售貨員。他吩咐者仁演從鄉下來的顧客,者仁一點也不想演,但是還是同意了。
一切開始,者仁正在挑東西,售貨員正在問需要什麼,小偷就開偷了,就被抓住了,經理就來了。之後都是經理和小偷的戲,全沒顧客售貨員說話的可能。者仁想試著說話,但是小偷在那耍潑在地上打滾,局面亂成一團漿糊,老師受不了,喊了停。
這些人太不團結了,最後得到這個結果,者仁覺得無能為力。
考舞美的時候,初試就是面試。二樓的考場外,者仁和幾個考生圍著一張桌子坐在走廊上,和中戲的工作人員聊天。者仁問她是中戲學生嗎,她笑著說是。者仁說能考進中戲真是太好了,她說她是製片管理專業,比表演導演專業好考些。者仁很羨慕她,跟她聊得很開心。
她人也實在很好,跟者仁說剛剛導演的榜已經出來了,者仁說,我也考了導演,好想去看看結果,但是這裡馬上就要考試了走不開,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直接說我去幫你看吧,要了考號,就下樓去。
者仁焦急地等待著,中戲的學子這麼善良,他真想成為其中一員。
她上來後,對者仁微笑著,搖搖頭。者仁明白了怎麼回事。
輪到他了,他走了進去。
考官的問題他全部言簡意賅地回答,面上連笑容都是強擠出來的,他剋制自己不去想,卻像被海藻纏住了心往深海里拖一樣,沒法不去想。沒法不去想剛剛身邊考生的譏笑,沒法不去想一敗塗地的後果。他覺得自己好像垂死掙扎啊。
他忘記了自己是怎麼走出考場的,怎麼走出中戲大門的。
他坐車去了地壇,一直想去看一眼的地方,史鐵生在那裡熬過了最苦的歲月,有衰草還有蟲鳴。他渾渾噩噩走進去,發現有很多大媽在用喇叭放歌,在扭秧歌,一派歡樂祥和攜手奔小康的畫面,無論走到哪裡,耳朵都快被音樂震聾了。
巨大嘈雜的音樂聲和他哀鴻遍野的心,彷彿兩個世界,在者仁腦內拉扯,聲音越巨大,他就越悲傷。
27號舞美放榜,者仁看了榜單,沒有自己的名字。他木然地走出了南鑼鼓巷,向東走,他記得那兒有家賣火車票的。
店子很新,他用僅剩的錢,買了張三天後到武昌的票。
他就繞著中戲走著,走著,衚衕裡什麼也沒有發生,彷彿幾百年來,什麼也沒有發生。
他想這是最後一次看這些衚衕,看這些門墩了吧。
記得第一次來炒豆衚衕,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安靜的衚衕裡有一對年輕情侶吵架,北京話字正腔圓,互相罵著“操你媽”,者仁以為他們在拍戲,因為發音太標準太電視劇範兒了,北京話連罵人時都這麼新聞聯播。
然而這是最後一次走炒豆衚衕了,大大的槐樹,還沒有見過它夏天長樹葉的樣子。
北兵馬司衚衕裡有蓬蒿劇場,他還沒有在裡邊看過戲劇。
東棉花衚衕裡有中戲宿舍,中戲的學生住在這裡,每天上學都可以很近,而且離白魁也近,想去吃就去吃。白魁裡還有很多東西還沒吃過呢。
者仁不忍再逛下去。
走之前,者仁去了一次雍和宮,他聽說裡邊有很多佛,想去許願。
他見佛就拜,許願說:“希望我能考進中戲,希望我能留在北京。”
雍和宮裡大大小小近千座佛,他全部都拜過了。
最後一天,去了故宮。
第二次去故宮,比第一次輕車熟路,他一路逶迤到乾隆花園,新開放,幾乎沒有人。他走到最裡面一個院子,一層假山後頭有一個涼亭,坐了下來。
涼亭後面是一扇牆,牆上的小門被鎖了起來。鎖是生鏽的,看起來鎖了很多年。
那個下午,者仁就一個人靜靜坐在乾隆花園偏僻一角的涼亭裡,沒有人打擾,沒有人知道,坐了一下午。
難得故宮裡有處清淨地方,者仁坐在亭子裡,想了很多事。望著牆沿外的天空,望著牆角下的枯草。他手撐著涼亭坐板,回想了近一個月在北京的生活,覺得繁華名譽、鮮衣怒馬,都好像夢一樣,現在,要夢醒了。
坐到日頭西沉,故宮裡迴盪請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