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上落在何玉銘臉上的,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沒有戴上瓶子底一樣滑稽的圓眼鏡,於是紀平瀾突然發現,沒戴眼鏡的何玉銘看起來跟平時完全兩樣,戴著眼鏡的時候他給人一種低調、謙和,溫潤如玉般的錯覺,而現在看起來帥氣中帶著些許目空一切的張揚——難道說戴不戴眼鏡會這麼深刻的影響一個人的氣質?或者說這才是這傢伙深藏不露的本性?
他正發呆的時候,何玉銘用跟平時一樣軟綿綿的聲音說:“找我有事?”
紀平瀾暫時壓下了心裡的疑惑:“……不是你叫我下課以後來的嗎?”
何玉銘呆了兩三秒才想起來:“哦,是這樣。”
原來他就是隨口一說根本沒往心裡去,紀平瀾鬱悶了。
何玉銘的房間陳設簡單到近乎簡陋,細心的人或許可以從他的名牌鋼筆、眼鏡之類的個人物品看出他家底豐厚,但房間裡並沒有其他可以顯示出市長公子派頭的地方。和許多書生一樣,他的房間唯一夠多的就是書,不僅放滿了兩大書架,還蔓延到了桌子和床底,其中至少一半以上是外文的,分門別類放的整整齊齊,桌子上攤著一本德語書和幾張寫了一半的稿紙,何玉銘正在翻譯教材,以供更多不會德語的人使用。
紀平瀾注意到這裡除了書桌書櫃連多餘的椅子都沒有一張,想來何玉銘平時並不怎麼歡迎訪客,而是那種寧可關起門來安心讀書的人,這倒讓紀平瀾有點驚訝。
何玉銘直接指指木板床讓紀平瀾坐,然後又回到桌子前戴上眼鏡一言不發地繼續翻譯教材,像無視一團空氣一樣把紀平瀾徹底無視了。
被晾著的紀平瀾只好尷尬地自己挑話題:“何教官,我是來……呃……討論一下關於你上課時說的那個……那個案例。”
“恩。”對方古井不波地回了一句。
“如果教官在戰場上遇見那樣的情況,會直接若無其事地撤走嗎?假如其中有教官的家人或者是關心的人呢?”
何玉銘筆尖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寫:“我不會上戰場的,所以這個假定不成立。”
“你不想打仗,為什麼?”在紀平瀾的想象中,無論是為了建功立業還是保家衛國,當下有能力的青年應該都會想要上戰場證明自己,何玉銘為人雖然比較討厭,但紀平瀾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些本事的。
“我怕疼,也怕死,還怕擔負讓別人去死的責任。”何玉銘用一種“我不愛吃番茄”一樣絲毫不引以為恥的語氣說。
但這顯然是句敷衍,紀平瀾可不信他心目中妖孽一般奸險的何玉銘會是怕死或者怕別人死的人。
被敷衍的感覺讓紀平瀾心情很不爽,開始的一點緊張之情也被拋諸腦後,他一時火力全開:“何教官,我一直就想不通,你明明又有學問又有頭腦,為什麼會甘心窩在這裡教書,而且教書就只是教書,也不鑽營上進,不建立人脈關係。看了這麼久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其實根本什麼都不關心,家國蒙難,同胞被欺辱、屠殺,你毫不在乎,大好河山被敵寇佔領、列強瓜分,中國軍人遭受如此前所未有的恥辱,你也不在乎,退一萬步說,你連建功立業,升官發財都不在乎。你人在這裡,心裡卻從來只把自己當成一個與我們完全無關的過客,難道你去過國外了就把自己當成外國人了嗎,這兒難道不是你的祖國、你的家嗎?”
何玉銘絲毫不為所動地繼續寫:“你才活了幾年啊,倒跟我說教起來了。”
“別轉移話題,你也才比我大四歲而已吧!”紀平瀾火了。
何玉銘終於停筆回頭,目光透過眼鏡片審視地看著他,幾秒後,他跟平時那樣笑了笑:“你憑著有限的經歷來猜測我的想法,並不完全正確。想知道我怎麼想麼?別打斷,我說一些給你聽,能不能理解就看你自己了。”
紀平瀾點頭。
何玉銘推了推眼睛,說:“我們先縱向對比地說吧,我上大學時的專業是世界史,自人類的老祖先從樹上爬下來開始,人與人之間的戰爭就從來沒有停息過。你覺得日本人佔你國土殺你同胞,比起元太祖入關時期的大屠殺,這根本就不算什麼,國家蒙恥,比起兩任國君都被抓走的北宋又算什麼,人民活在窮困之中,比起動輒餓殍百萬易子而食的饑荒年代又算什麼,同胞被奴役,比起商周之前被當牲畜一樣買賣、陪葬、獻祭又算什麼?平心靜氣地想想,現在比起過去來,難道沒有變好嗎?奴隸制沒有了,君主制沒有了,再愚昧的人們也開始覺得自己的有些基本權益是理所當然,並且會為了失去這些而憤怒了。歷史原本就是一個上升的螺旋,如果你覺得現在是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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