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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葉拍拍手上的雪,側頭看著朱紫容說:“好大雪。”
朱紫容看看這四面的山都被雪蓋得成了一個冰雪世界,人站在河邊谷底,就像是在雪洞中,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估計晚上還有一場大雪。從天到地,除了灰就是白,只有他們這幾個人是黑色的點子。也說道:“好大雪。”
徐長卿聽著他們兩人說話,也看著這大雪蔽天,心裡忽然一陣淒涼之意塞滿胸膛。
真是好大的雪,四周的山成了雪山。一片雪的白色中,徐長卿眼裡,只有朱紫容的楓紅色圍巾。就像她的名字,朱紫容。硃紅奼紫一樣的容顏。
國士無雙
這一陣老葉的手風很順,麻將牌像是有魂靈頭,附在了他的身上,怎麼出牌都有理。跟他一起打牌的除了老童,另外兩個搭子幾乎天天換,天天輸,就沒有人可以跟他們兩個打上三天的。講起輸贏來,麻將的一副牌推下來,即使是有“辣子”封頂,也比撲克牌要多很多。來玩的人雖然覺得麻將比撲克有趣,但幾把牌就輸了一個月的煙錢,回去老婆又不補發,日子難過,只有自己曉得了。
能夠和老葉打對臺的,也就是老童了。老童非但牌打得好,記得住牌,更有一手絕招:摸牌。他打起牌來從來不看牌,十三張牌起手,就往下一覆,再不起牌。進牌時拇指在反扣著的牌面上一摸,就知道是什麼,該打該留,一絲都不含糊。他摸牌出牌是最快的,到了人家那裡就要慢三拍。他脾氣又急,上家下家一把牌理來理去理不清的時候,就要十分不耐煩地出言催促,催得人家發慌,又出錯牌,又要罵他。一張牌桌熱鬧得很。有時贏了牌心情好,在等別人出牌或是洗牌碼牌的時候,就說些舊上海的逸聞趣事,說得精彩就像講評書的,把旁人聽得忘了出牌,他又要罵罵咧咧。因他這樣的做派,好多人都不喜歡和他打,私底下求老葉換了了,不帶他一起玩。
但這個時候已經晚了。這副全廠唯一的一副麻將牌如今不在老葉家裡,而在老童的宿舍裡。老葉就算想出口索回,老童如果硬是扣著不給,老葉也沒有辦法。何況他還沒有收手不玩的念頭。
老葉自那天滾完雪球后,就拉著朱紫容的手,把她請回了家。回家後也不知說了多少好話,說得朱紫容留下來,不再去姐妹樓做客了。有朱紫容在家,老葉不好再把牌友往家領,又是打通宵又是吵鬧的,惹得朱紫容不高興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會影響她休息。老葉體貼朱紫容,把戰場搬到了老童那裡,他一個人住一間宿舍,再怎麼吵都沒有問題。
老童一個人住一間宿舍,一來是仗著他曾經是武保隊隊長的職務之便,二來是沒人願意和他住。身後老是有雙鷹一樣的眼睛在盯著,任誰也不會'炫'舒'書'服'網',原來同室的人結婚的搬到住宅樓去了,單身的搬到和談得來的人宿舍住去了,本來住八個人的宿舍,幾年下來,留下老童一個人了。老童也樂得自在,把那些礙事的雙層床叫人來搬走,單留下兩張,床背朝著門,兩床並排放著,擋著了房門口,外人即使從開著大門口朝裡看,也看不見他在裡頭做什麼。
兩張床橫著並排放了,只留下窄窄的一條過道,往裡頭便是一個正正方方的房間,迎面靠窗的邊放了一張兩個抽屜的寫字桌,桌子上放了飯盒茶缸筷子嗽口杯什麼的。兩張床上層放東西,一張下層睡覺,一張用三角鋼焊了個書架,裡頭居然有書有報紙。還有大大小小好些毛主席塑像和像章。像章別在一塊紅綢子上,估計是用一面彩旗做的。那些書則是他以前當隊長時從別人哪裡收繳來的。做過道的一邊牆空著,對面那邊牆下放著一隻工具櫃,上頭還有白漆寫的三車間的字樣。櫃子上放了兩隻熱水瓶,一隻玻璃糖缸。餘者就是在屋子中央的空地上放了一隻煤爐,用廠裡的白鐵敲了煙囪,接在煤爐上,煙囪伸出玻璃窗外,冬天就靠它取暖了。在沒有賭局的時候,這間宿舍就只有這點東西,如今又添了方桌和凳子。
如此一來,這個原本看上去很冷清很寒酸的單身宿舍,在他一番搗飭下,倒還很整潔很別緻,更兼整天燒著煤爐,一進來暖烘烘的,可以脫掉大衣。比起老葉家的床上沙發上五斗櫥上茶几上飯桌上到處都是朱紫容鉤的彩色花巾,還有別的單身宿舍裡那擁擠和混亂來,他這裡倒另有一番清靜。又沒人管,又沒人嫌吵,愛玩到幾點就幾點,因此老童的賭局很受人歡迎。
老葉自從朱紫容回家後,也有所收斂,不再玩通宵,而是十二點過搓完八圈就回家,一把都不多加。老童取笑他是個妻管嚴,老葉則說:“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工作時候累了萬一打起瞌睡來倒在機床上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