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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西郊,陰山行宮
這整夜的皇城鬧得驚天動地,然而這裡卻依然安靜。冬日悽悽,萬木簌簌凋盡,熹微的晨光照在松柏上,風聲飄搖中披落了一院墨綠森涼的冷色。
一室的宮殿明燭高燒,金須風紋燭古上積滿銀蠟。已是徹夜末眠,太后孤身一人,正神色焦銳地來回踱步。忽然聽見“篤篤”的腳步聲,太后即刻抬頭,急聲問道:“爾容,怎麼樣了?”
高嬤嬤來不及喘一口氣,就急匆匆地道:“七殿下已離開帝都城。”
“真的?”太后頓時神情一鬆,如是壓在心口的巨石落地,眼中溢山難以置信的欣然,“真的麼?訊息可信麼?”
“可信可信!”高嬤嬤連連點頭,篤定地說道。她突然仰面朝天,雙手臺十,喜道:“謝天謝地,一旦出了這帝都城,皇上就再也追不回七殿下了。”
但是,太后剛剛舒緩的神色又沉重起來,低首時白髮抵住褶皺深淺的鬢角,她不由哀嘆道:“縱然今夜能進出帝都城又能怎樣?他與皇上算是徹底翻臉了,除了起兵反抗之外,已無別另一條路可走。看來皇族內部一場同室操戈是免不了,劫數啊劫數, 三十年前躲不過,如今亦是躲不過。”
“太后……”高嬤嬤欲言又止,暗自沉默著
太后略略收斂了情緒,想起另一件事,問道:“對了,靜妃怎樣了?”
問及靜妃,高嬤嬤的神色倏爾就黯淡下去,低聲道:“靜妃娘娘重傷而亡……”
“這個哀家知道。”太后目光一動,道:“哀家問的是皇上會怎樣處理靜妃?”
高嬤嬤垂下眼眸,面頰肌肉鬆垮,她悲切道:“還能怎樣?靜妃的身份是帝王妃嬪,居然當著皇上的面,在宴會上為親王擋劍而死,這對於皇上而言是何等的難堪!可想而知,皇上又會何等的震怒!”
“唉,可惜了凝玉,原先是一個多麼好的孩子。”這是意料之中的結局,然而,太后卻是整個人一愣,面容瞬時失去了往日的雍容寧靜,她緊閉著雙眼,I嘴唇哆嗦著,神色極其糾結痛苦,細瘦的手指一根根地探入斑白的髮絲中。喉嚨如同被掐住,發出的聲音苦澀而喑啞,“今日是皇上要殺韶王,靜妃她挺身而出為他擋了一劍;這跟三十年前的情形何其相似,當年先帝要殺晉王的時候,我卻沒有勇氣衝出去救他!”
太后用的是“我”,而不是“哀家”,也在無言中昭示著,此刻的她僅是一個彷徨無助的年邁婦人,而不是世間尊貴無匹的太后,她眼角滾落兩滴渾濁的眼淚,愈加悲悽道:“我沒有凝玉勇敢…,.”
高嬤嬤聞言,驀地一震,當年那一場觀賢殿政變,儘管已經過去三十年了,但是太后依舊耿耿於懷,是整整籠罩了太后大半輩子的陰影,只要人還活著,這件事在太后生命中留下的心魔就註定揮之不去。
太后兀自怔怔地流淚,乾癟的唇角卻扯開一絲悽然的笑,她限眸空洞地盯著前方,喃喃道:“我不怪嘉瑞,雖然當年是她攔下我,但是就算沒有她,沒有她打我的一巴掌。我這種懦弱的性格,末必就敢冒著與整個家族決裂的風險去救他,我不怪嘉瑞,也不怪長姐,只能怪自己……”
高嬤嬤自幼在太后身邊服侍,見到太后如此愧疚,她亦是心痛如絞,輕聲勸道;“太后您何苦如此?三十多年來難道折磨得自己還不夠嗎?”
太后她惻然笑道;“我真恨不得自己當年死了,就像凝玉那樣,為他死了也就罷了,何必顧慮那麼多,何必為了嘉瑞的幾句話而畏縮。嘉瑞和長姐都是性情剛烈,敢作敢當的人,偏偏我是這麼優柔寡斷!這三十年來,從德妃到皇后,再到太后,難道我對它們有一絲一毫的稀罕麼?有一絲一毫的稀罕麼!”
“太后……”高嬤嬤深深皺眉,她在太后尚是王家小姐的時候就陪侍身側,極少看到一向溫和端莊的太后,競有這般情緒激烈的時候,像是在心底淤積了三十年的限與慟,在不堪重負後統統迸發,彷彿殘燭拼盡胸口的最後一絲餘熱,不惜毀滅地肆意燃燒一次。
高嬤嬤看著太后,肺裡像是壓著鉛塊,無端地抽生山一種不祥的預感
“罷罷罷。”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喊後,太后反倒安靜下來,她朝著虛空一笑,眼紋如魚尾舒展,一絲一縷都鐫刻著深切的寂寥與落寞,然一顆心卻是陷在龐沛的悲傷中難以自拔,她道;“爾容,你覺得哀家根失敗罷。端雩是哀家親生,但她現在生死不明。小七足嘉瑞託付給哀家,奕槿是長姐託付給哀家,哀家今日卻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現在反目成仇,既愧對嘉瑞,也愧對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