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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
窗欞大開,似有一滴雨飛濺上我的臉頰,微涼如淚。
從此碧落黃泉,天人永隔,再也不用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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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元年,李治病逝於洛陽貞觀殿,命裴炎輔政,皇太子李顯即皇帝位。
長夜寂然,權力的交替亦平靜如水,江山已在一夜之間易主。
李治遺詔:“天下至大,宗社至重,執契承祧,不可暫曠。皇太子可於樞前即皇帝位,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以日易月,於事為宜。園陵制度,務從節儉。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
我平和地聽著內侍誦讀遺詔,毫無戚容,沒有露一絲虛偽的哀悼與懷念。
兼取天后進止。
只要有這句話便足夠了。
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李治對我的信任仍未完全消失。
但僅憑這句話仍不能令我大權在握,因為這遺詔有有兩重限制:其一是指軍國大事;其二須是在李顯不能決斷的之時,方才須聽取我之諫言。
翌日,裴炎上奏,以嗣皇帝尚未正式受冊為帝,也未聽政,故不能干預朝政為由,宰相議政向太后奏議,由太后宣令於門下省施行。
只是,李顯守喪只需短短時日,留給我的時日少得可憐。李治已死,那些潛沉的反對我的人定會接連浮出檯面,危機已是迫在眉睫。
大殿曠遠,望之生涼。月華皎潔,如從天而瀉的一披雪白絲緞,輕盈地映入殿來。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夜鶯的鳴叫婉囀,遙遠得似在天邊。
“情勢危急,不知太后可有對策?”如此靜美的月色仍入不了裴炎的眼,他稍顯浮躁地問道。
“我已有對策。其一、給李唐宗室中地親望重的高祖太宗諸子統統加封為一品大員,安撫其心以免生變。高祖諸子韓王元嘉進授太尉,霍王元軌為司徒,舒王元名為司空,滕王元嬰為開府儀同三司,魯王靈夔為太子太師,太宗諸子越王貞加太子太傅,紀王慎加太子太保,以示尊寵。甚至連一批原本在家族中不受重視的李唐宗室,如淮安王李神通之子李孝逸等,我亦予以高官厚祿。”欲成大事,必有足夠的自制力。我仍是清明如水,不露半分急躁,平靜地坐於大殿之上,有條不紊地說著,“其二,排程官員品級。老臣劉仁軌升為品級最高的左僕射,卻無實權,仍然留守長安。將宰相郭待舉、岑長倩、魏玄同由品級較低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升為‘同中書門下三品’,將郭正一罷相,轉為國子監祭酒。”
“不錯,將高祖太宗諸子統統加封為一品大員,便是安撫李唐皇室宗親。太后與我都知曉,這些李唐皇族中人之用處,有時勝過十位大將。”裴炎不住頷首,“將郭待舉等人升遷,他們本就對娘娘沒有敵意,他們升遷後自然會對娘娘感恩效力。郭正一一直對娘娘心存不滿,將他罷相,亦是為了日後行事方便。”
“其三、立即飛詔令出征在外的大將程務挺急赴洛陽,與張虔勖分掌左右羽林軍,統領北衙禁兵,穩定東都。”我無聲無息地抿了唇笑。
“若想政權穩固,必要有武力,以防不測。”裴炎眸中精芒一閃。
我輕笑一聲,淡淡地道:“其四、派遣左威衛將軍王果、左監門將軍令狐智通、右金吾將軍楊玄儉、右千牛將軍郭齊宗分別前往幷州、益州、荊州、揚州四大都督府,與當地官府共同鎮守,加強防衛。”
“令狐智通是當初押解章懷太子(李賢)赴京的將軍,而幷州為李唐龍興之地,也是軍事重鎮,與突厥等塞外部落接壤。益州巴蜀為重要的賦稅來源,揚州富甲江南,是唐帝國的大後方。荊州則是唐代的南都江陵,北踞漢沔,南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自古為必爭之地。皇后娘娘遣人出鎮地方軍事經濟重鎮,可防當地兵變,以策萬全!”裴炎失態得一拍大腿,“皇后娘娘,不,太后謀略過人,臣自嘆弗如!”
“當然,我已準了你的奏請,改授你為中書令,我將宰相群議的政事堂由門下省遷往中書省,另授劉景先為侍中。”我望著裴炎,笑得燦爛,“你也將成為大唐歷史上第一位‘執政事筆’的秉筆宰相,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臣謝太后恩典!”裴炎立即跪下謝恩。
我微眯眼直視裴炎,他心中所想所貪,我是能看破的。表面相知相惜的情誼,其實只是步步驚心的冷漠。裴炎與我,不過是錢貨兩訖,各取所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