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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候,外頭方才傳來了一陣話語聲,隨即門簾就被高高打了起來。陳瀾放下茶盞抬頭望去,只見陳灩和陳汐一前一後地進了門,隨後才是一群跟隨的丫頭們。
陳灩先掃了一眼屋子裡的人,隨即徑直走上前來,訥訥地對陳瀾道歉說來遲了,又向綠萼陪了不是,而陳汐卻只是一如既往地冷著臉,只道出門前耽擱了一會。陳瀾自不會拿這些小節過不去,請兩人一塊坐了,方才聽著眾人回事。
昨日方才發生這樣的大事,如今又換了三位小姐理家務,儘管鄭媽媽此前才來警告過,綠萼也始終侍立在側,但也難免有人存著異樣的心思。於是,幾樁事情分派完之後,一位管事媽媽就上前行禮,又說道:“三位小姐,按往年的例支各房丫頭春衫的銀子,攏共是一百二十兩。”
頭一天管事,陳瀾壓根就沒存著什麼揭弊政立威的心思——這家裡的人事她也才是之前好容易才摸出了頭緒,其餘的一樣不知,若是真的殺一儆百,老太太那邊自然是樂見其成,可更大的可能是一時衝動壞了大事。當此前路難明之際,她不得不小心。然而,聽到一百二十兩這個數字,她心中還是吃了一驚。
她還沒開口,一旁的陳灩就突然開口說:“怎麼會要這麼多!”
看到其他人一下子都看著自己,陳灩才彷彿自知失言似的,不好意思地說:“三姐別笑話我,我只是想著,平日裡姊妹們的月銀才二兩,想不到只不過丫頭們做衣裳,就得用這麼多。家裡剛剛出了事情,這大項開銷總該是能免則免,三姐您說是不是?”
陳瀾見陳灩只是眼巴巴望著自己和陳汐,又見陳汐彷彿是全然沒聽見似的,只是捧著手爐坐在那裡出神,而下頭的媳婦媽媽們則是表情各異了。有的是幸災樂禍,有的是撇撇嘴不以為然,更有的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竟是沒有一個說話建言的。於是,她自然而然轉頭看了綠萼一眼。
綠萼素來是好脾氣的人,但剛剛一個個管事媳婦媽媽又急又快地說事,根本不給上頭三位小姐反應的空子,此時又聽到這一百二十兩,她越發覺得這些人貪婪可恨。因而她便彎下腰低聲說:“剛剛四小姐說得不無道理,此時不比平日,暫時擱下也未嘗不可。”
就在陳瀾沉吟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一陣喧譁,緊跟著,就只見前頭厚厚的松花色方格棉布門簾被人猛地撞了開來,緊跟著一個人就跌跌撞撞衝進了屋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健壯的婆子也跟著進了來,卻是不由分說伸手就去拉人。
“四嫂子,你這是幹什麼,沒看小姐們正在分派事情?”
“大過年的家裡都快沒米下鍋了,還不興我找小姐們申辯申辯?”
那被稱作是四嫂子的是個五十出頭的婦人,腰身粗壯,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此時死活掙脫了兩個要拉他的婆子,直接撩起衣服前擺就跪了下來。一時間,水鏡廳中就響起了嗡嗡嗡的議論聲。她也不管這些,直接砰砰磕了兩個頭便直起身來。
陳瀾聽到那硬梆梆的聲音,此時再見這四嫂子額頭上已是有些青紫,知道這是真的死碰頭,不是平素那些假模假樣的行禮,立時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三位小姐在上,小的是楚四家的,原本不想在府裡遭了事的時候跑來,可如今實在是沒了活路,只能豁出這條命來求懇求懇!”
聽到這豁出命三個字,周圍原本想要來拉她的那兩個婆子一下子都縮了回去,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人們也一下子都閉上了嘴,大廳裡一時間鴉雀無聲。這楚四家的譏誚地看了一眼四周這些衣著亮麗光鮮的管事媽媽媳婦,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冷笑。
“我家那口子是隨著老侯爺鎮守過甘肅的,鞍前馬後服侍了多年,戰場上殺過人,胡營裡喝過酒,身上那一處處的疤都數不過來!我倒是不明白了,家裡一樁樁好差事,全都是那巧言令色的得了去,咱們這原本是流過血的反而被撂在了一邊快要餓死。不止是咱們家,東邊二喜家、平三家,西邊老德家,當初陪著老侯爺出生入死的,如今家下後生連那後投進府裡的都不如了!咱們家裡漢子出生入死的時候,那些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在哪裡?不說別的,昨天府裡才出了事,這些整日招搖的管事們,今天就有藉口悄悄出門另尋門路的!”
第一卷 京華侯門 第二十二章 世僕(下)
如果說剛剛屋子裡的寂靜是因為生怕這個楚四家的光腳不怕穿鞋,真的豁出命來大鬧一場,如今的死寂就是因為她一下子捅破了那一層薄薄的光鮮表面,把最骯髒的一面揭了開來。
上頭的陳瀾此前就從陳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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