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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息告訴我:“嫻貴妃抱著沒了氣息的大殿下,在暴雨中往通明殿而去,卻在途中暈厥,她醒來的時候,皇上欣喜若狂地告訴她‘宜修,你別傷心。老天爺知道你沒了孩子,可是宛宛有了身孕,她的孩子,也會是你的孩子’。”
聽完這一句,我感到骨縫裡似被猛地塞入一把細碎尖銳的冰粒,冒著森森寒意,似要凝滯住全身的血液、更要扼住我的喉嚨。
凌兒啊!朱宜修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即便再如何愛著朱柔則,又怎能說出這番冰冷無情的話來?
朱柔則入宮後,我曾數次有意無意暗示朱宜修,如果朱柔則生不出孩子,予澤就會是毫無疑義的大周皇太子。
我原本的設想是,掌控了太醫局的朱宜修可以有千萬種辦法,防著朱柔則懷孕,就像我防著賢妃與德妃懷孕一樣。
然而,我與朱宜修都萬萬不會想到,予澤會早夭,朱柔則會有孕,就像我防範得再厲害,也根本料不到,賢妃依舊能有身孕一樣,更可怕的,這兩件事竟會這般的巧合,彷彿是在宣示,朱柔則的孩子剋死了朱宜修的孩子。
上一回,朱柔則奪去了朱宜修的後位。
這一次,朱柔則奪去了予澤的太子之位。
如果是我,也萬萬忍受不住。
然而,讓我大感意外且無比動容的是,朱宜修失子後,無微不至地在朱柔則床前侍奉,每一道膳食、每一碗湯藥必親自嘗驗,玄凌不放心太醫局,朱宜修就幫著一同看方子,一同斟酌用藥。若非我心知肚明李修容的孩子是如何沒有的,只怕我也要為這姐妹情深而感動萬分。
竹息每每探望完朱柔則回到通明殿,總是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我。
我面容沉靜,緩緩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五陰盛。竹息,你告訴我,嫻貴妃的苦,佔了幾樣?”
竹息凝眸深思,眉宇間的傷悲卻未曾掩去半分:“太后娘娘,簡云然得了時疫,乃為大不祥,已被驅逐出宮,扣押在朝月衚衕,閔瓊蘿坐到了尚宮之位,更全權負責皇后娘娘的膳食。”
“你的意思是,閔瓊蘿與嫻貴妃狼狽為奸,會對皇后不利?”我的語調波瀾不驚,如清潤的風拂過窗外綠蠟一般的芭蕉葉,“之前,賢妃冒犯皇后,皇后孕中多思易躁,一怒之下,罰賢妃跪了兩個時辰,賢妃的孩子就沒了。雖說連賢妃自己都不知道有了身孕,皇后更是無辜。但是,賢妃寵愛平平,好容易能懷上孩子,焉能不恨?聽聞她與德妃常常在鳳儀宮語出不遜,驚擾皇后不得安胎。再加上,麟趾宮與永華宮埋著什麼?有的賬,怎麼也不會算到嫻貴妃頭上。”
竹息待要再說,我已冷冷打斷:“竹息,你幾次三番為皇后說情,哀家真是好奇,但是,哀家實在不想再聽你說話,也決不允許你踏進這趟渾水。”
思緒在那一瞬間被狠狠抽回,我扶著竹息的手緩緩站起,眸光漫過殿外的暴雨幾成覆雨之勢,嘩嘩如柱,指尖微微顫著,終究,又是自己造下的孽,為了自己的孩子,默許朱宜修毒殺了朱柔則的孩子。
朱宜修想必是恨毒了朱柔則,這一出手,便是一屍兩命。
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我的孩子沒了,便是表面上看來賢淑良善的朱柔則做的,一報還一報,她該當如此。
只是,踏入昭陽殿的那一刻,我原本硬如磐石的心驟然軟了下去。
朱柔則,即便是臨死時分的氣息奄奄,都那樣美,如一脈纖細的百合,散發出臨近枯萎的氣息。她虛弱地伏倒在悲痛的玄凌的懷裡,烏黑如雲的長髮披散著,鬢邊的幾抹蘸著黏膩的汗水貼在臉上,襯出她氣血散盡後雪白的面龐。
朱宜修哀泣著跪在床頭,一遍又一遍地低低勸說:“姐姐,你別傷心,小皇子命薄,一生下來就去了。可是,皇上還在,你們還會有孩子的。”
朱柔則身子微微一顫,她驀地看向我,眸光從哀傷裡透出一絲渴望,她掙扎著握住玄凌的手:“讓我,再與母后說兩句話。”
玄凌轉眸看我,靜靜點一點頭。
偌大的昭陽殿,唯有我與朱柔則相對,她虛弱地幾乎不能出聲,眸光卻在我沉靜的面上凝住不動:“母后……我想問您……為什麼,為什麼您這樣不喜歡我……”
我冷冷看向她:“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后,你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居然來問我為什麼不喜歡你,豈非貽笑大方?”
朱柔則微微起伏的胸口剎那間停住,她不可思議地看向我,目光裡充盈了震驚:“母后,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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