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2/4 頁)
城南小院的方向火光沖天,燎原的火勢映著灰濛濛的天安靜地展開妖豔的血色。我看著那有吞天滅地之態的濃煙烈火,胸口翻騰著難言的燥氣,果然只能走到這一步了麼。
身後傳來甘藍破碎的聲音,她跪在雪地裡,火光映在她削尖的臉上,似乎要連同她一起卷噬吞沒。
“他不是壞人,對麼?”
她問出這句話,有著身臨絕壁垂死掙扎的氣息,我下一刻一句話一個點頭似乎就能將她輕而易舉地置於死地。
我再也不能忍受這樣絕望的死氣,只得忍住淚,輕聲道:“你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麼?是非對錯,只能自己計較。”
我不敢再看她一眼,擦身而過時,看到甘藍眼角有血珠劃過,冰涼的雪揉進脖子裡,是痛徹心扉的冷。
蓄積了多日的雪似乎想要在這一夜都下個乾乾淨淨,湊著雪花,夜空裡綻放出無數朵鮮亮奪目的煙花,像極了臘八時我們高高放起的那些絢爛,那一夜的安樂祥和,轉眼只剩下滿目的紅隕落在虛空裡。
長春街上雪落地的聲音格外清晰,我抱著雙臂一腳一腳陷進雪麗緩緩走著,眼捷上的雪來不及融化又覆上一層。
兩扇硃紅大門死死相對,卻好似早已疲憊不堪於這樣身心俱裂的長久對峙,沉默著不發一言。
有沉緩的腳步聲從臺階上拾級而下。溫莆披著黑色的大氅,舉著一柄油紙傘靜靜立在門外。我看著他沉靜如水的眸子,咧開嘴不知怎麼笑了一下,我問他:“臘八粥煮好了麼?偲明說買了很多煙花要來看我呢。”
溫莆走近來,用傘遮住漫天飄舞的雪花,好看的眉眼帶著我厭惡的悲憫神色,他用帶著體溫的大氅將我嚴嚴實實裹住,他周身的藥香在雪水裡清冽又惑人。
他抱著我在雪地裡站了很久,我似乎睡著了那麼一小會兒,夢中是臘八夜裡偲明和甘藍無憂無慮的高聲歡笑,爆竹聲聲,一歲一年一平安。
我從溫莆懷裡抬起頭來,輕聲道:“我沒事了,進屋裡罷,你的手很冷。”
溫莆從善如流地點點頭,轉身踏上臺階推開大門。
一滴兩滴……木門吱呀的悶響中,溫莆剛剛還佇立的那處純白雪地上聚起越來越大朵的血紅之花,耳畔是嗡鳴的呼嘯聲,我胸中翻騰多時的濁氣噴湧出來。冰冷的雪灌進衣袖,居然不覺得有多麼冷,闔上眼,也許再做一個夢就會醒來。
☆、第 50 章
白檀香貼著空氣一絲一絲鑽進鼻息,心口湧動的焦躁不安被撫順一些,我深吸一口氣張開眼,溫溼的熱氣燻得眼前氳出一層朦朦的霧靄。屋子裡暗淡得看不出白日黑夜。
有人影急匆匆地闖進門,呼啦啦的冷風立馬爭先恐後地灌進來,我裹在厚實棉被裡的身子打了個哆嗦。那人走了兩步,似乎又篤然停下,返回身又將門關好,隔絕了外面洶湧的寒意。他坐到我床邊,一言不發首先將兩指扣上我手腕,熟悉的藥香讓我安下心來,聽他舒了一口長長的氣。
我依稀記起自己昏倒時模模糊糊的場景,一半臉捂在被子裡,扭扭捏捏問溫莆:“我暈過去是不是嚇到你了?”
溫莆沒有點燈,我只能努力分辨出他恍惚的身型,好似萎頓得矮下一截來。
他又嘆了口氣,手掌從被子裡拿出,仔仔細細將棉被塞好:“往後不可再輕易過喜動怒,再來一次,西天如來都未必能救你。”
他帶著絲絲涼意的手掌覆上我的額頭,憂心道:“覺得好些了沒,可以起來吃藥麼?”
我點點頭,他將我後背墊高一些,坐直起來。
他似乎端起一隻碗,遞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接,卻沒有切實的觸感。屋子裡的呼吸聲彷彿被剎那抽空,我幾乎不能確定溫莆是不是還坐在我身邊,勉強嚥了下口水,一隻手在被子裡死死掐住大腿,裝做輕鬆道:“我手上沒什麼力氣,不如晚些再吃罷。”
溫莆許久沒有接話,我知道我們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可是,千萬,千萬,千萬不要說出來,我在心裡狠狠祈求。
他還是如我所願,我幾乎可以辨別出他語氣裡的笑聲,輕柔的,羽毛般的笑聲:“怕吃藥還找些什麼藉口,我餵你,這碗藥一滴都不能剩。”
不燙不涼的液體送到唇邊,我就著溫莆的手嚥下,頓時皺起眉來。我素來厭惡吃苦藥,而這藥不僅苦到我嘗所未嘗,更是在舌根還帶起幾許腥澀之氣,直欲教人作嘔。我還是努力嚥下,盡我所能快速地嚥下,只想快些再快些吃完藥把自己整個兒裹進被子裡,讓他像我一樣看不見對面這個人的難過。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