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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半心思擔心著醫館裡精神不濟的溫莆,左右有些心不在焉,甘藍看著面無表情的偲明和死氣沉沉的韓敬,日日都要哭上好幾回,一雙眼腫的似核桃,被冷風一吹,眼角裂開了細小的凍傷。
這一日,我見溫莆很有些病懨懨的樣子,便翻出點米來,想著做碗粥給他吃。溫莆搭著一件披風倚在廚房門邊恬淡地看著我在灶前忙來忙去,我又順手加了一把茶壺,抹抹臉上騰起的熱氣,扭過頭來衝著溫莆很有把握地一笑:“這次的粥絕對可以吃!”
他蒼白的臉被廚房的熱氣燻上一抹紅暈,看上去有了些精神,難得沒有捉弄我,淡淡關心道:“蹲在地上也不怕累,搬個凳子坐下多好。”
我踮了兩步又轉過去一些,仰頭看著他,病美人似的姿態格外惹人憐愛,心裡忽然起了一種偷到葡萄的狐狸似的心情,撐著腮幫子看著他,甜滋滋道:“不累不累,我要守著它,馬上就能吃了。”
砂鍋裡泛起咕都咕嘟的聲響,白色的米湯頂著蓋子不斷翻騰,澆在爐火上散發出清甜的香氣。
我小心翼翼舀起一碗捧給溫莆,看著他吹吹氣,嚥下一口,迫不及待問道:“怎麼樣?”
他皺著眉頭深思一會兒,似乎在回味著什麼,終於展顏笑道:“難為你終於做出能順利嚥下的東西了。”
我很是得意地搓搓手:“那自然,我人生第一次下廚,做出這樣的粥來,還是很有天分的罷。”
溫莆若有所思笑得高深莫測,想必不好拂了我的面子,點點頭算是贊成。我見他喝粥喝得香甜,腹中不由得也空蕩蕩起來,正待親自嚐嚐自己的手藝,卻聽得院子裡凌亂粗重的腳步,甘藍煞白的臉嵌著凍傷的傷口,有種不祥的猙獰,她聲音抖得不能自抑:“姑姑,偲明死了。”
☆、第 49 章
我不知如何隨甘藍跑進了城南小院,腦中一直回憶著方才她那句話,一定是搞錯了,甘藍一定是太驚惶所以搞錯了,這就好比是一直擔憂會發生的壞事沒有降臨,卻讓另一件突如其來的壞事更沉重得打擊了一下,胸口悶得猶如那時忽然跌進極深的海底,想發出一點聲音,想分出一點神思,卻還是被不可抵抗的力量拉近最深處的恐懼。
天色近晚,遠處有層層陰雲匯聚,偏郊的院落裡一個瘦削的男人懷裡緊緊摟著一隻孔雀。孔雀烏亮的眼珠渙散不明,本應雪白閃耀的尾羽猶如被踩踏過的積雪暗沉雜亂,它聽見我們的腳步聲,將埋在男人懷裡的頭顱抬起一些,眨了眨,翻出溼潤的光澤,將身子往男人懷裡擠得更緊了些,氣若游絲道:“我犯下的孽該由我來贖罪,我害了韓敬,一命換一命是天經地義,姑姑你們不要傷心。”
韓敬只著一件雪白裡衣跪在漸漸飄起絨雪的空地上,偲明每日為他擦洗的臉頰凹陷卻潔淨,他眼眶滾出一滴滴珠子來,沙啞難聽的聲音吼道:“什麼要孽,什麼叫你害我,從來都是我拖累了你,現在讓你連命都沒有的人是我,天經地義該死的人是我!”
偲明修長的脖子抖動兩下,似乎想抬起來去蹭韓敬的下頷,卻失力地跌回他手臂上,他聲音輕柔得猶如細細的雪花,只消一點溫度便要融化消散:“我聽了方子舟的話,對你做下那樣的事情,怎麼不是我的罪過呢,因果輪迴從來都是算不清的賬。”
身後的甘藍在聽聞“方子舟”三個字後,撲通歪倒在地,嘴唇窸窸窣窣抖著發不出半個音。
我抹了一把臉上糊滿的淚,說:“你先撐住,我帶你去找溫莆,他,他說不定可以救你……”
偲明喉中發出刺耳的一聲低鳴,似嘲笑又似哀絕:“我取了雀膽給他服下,沒用的,沒用的……”他聲音漸漸低下去,眼珠半闔上,好似即將陷入沉沉睡夢裡。
雀膽乃是孔雀精魂所在,失去雀膽,註定只能灰飛煙滅。
偲明彷彿囈語道:“你們,走罷,走罷,時辰不多,何苦傷心。”
我看著韓敬不為所動的架勢,只將手臂收得更緊,狠狠咬住唇,一跺腳拎起還跌坐在地六神無主的甘藍大步邁出院子。
在門外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飄蕩而起的雪花浩浩茫茫落在那白衣的人和白羽的雀身上,彷彿要將他們包裹在風雪裡一起帶向再也回不來的遠方。韓敬低下頭,以面輕輕蹭著偲明垂下的頭顱,嘴角隱約有淺薄的笑意,這一幕,是我對這個城南小院最後的記憶。
甘藍任由我拉著行走,茫然而空洞的臉如同□縱的木偶。遠離城南小院數里地,漸漸蓄起積雪的曠地裡映出血紅的光芒。
我心中一驚,丟開甘藍轉回跑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