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第1/4 頁)
我噗嗤一笑,胸中抑鬱之氣紓解少許。
他思量著,柔聲道了幾句:“姑娘不開心?有些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鬱結在心對身體不好。”
他這幾句話乍聽來稀鬆平常,但字字情真意切,灌進我耳朵直直落入了心裡,真心誠意點頭道:“我懂的。”
他信手拿過一旁燈籠攤子上剛紮好的兔子燈,遞到我手中:“夜深霧重,回去時仔細些照路罷。”
兔子燈將夜路照了透亮,卻抗不住涼風深深。溫莆在我晚起一個時辰後,皺著眉頭坐在床邊為我診脈。
他五指越扣越緊,直將我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疼清醒了幾分。我看著他白生生如撲了幾斤麵粉的臉色,委實疑惑他往日斷病俱是迅速果決,現下這般猶疑不決,莫不是我患了什麼疑難雜症罷。
轉念一想,倒委實惶惑了幾分,他一屆凡人竟醫術高明到可以探出我七竅玲瓏心之事麼?當下將手往被褥裡收了幾寸。他倒順勢鬆了開來,迷迷怔怔瞪著床幃,就那麼枯坐著看了半晌。我被他這樣的架勢嚇得眼也不敢閉,縱使萬般痠軟疼痛昏昏欲睡,也強留著一絲神思唯恐懈怠。
溫莆掖了一把我的被角,抿抿唇,道:“風寒罷了,以後夜裡出門要多加件衣服。”
我點點頭謹遵醫囑。
糊里糊塗睡了一會兒,一碗澀苦難嚥的湯藥被灌進喉嚨,接著又塞進一塊小小的桂花糖,木然無味的齒頰間頓時盈滿桂花津香。抬眼看到一角墨色的衣袍拂過,心又安放得妥妥當當,含糊著輕聲道:“多謝師父。”
如此灌了三回藥,再醒來時,身子爽利了許多,只是發了一身汗,粘膩得難受,阿平恰到好處地送上幾桶熱水給我梳洗,盯著我左左右右瞧了個遍讚歎道:“溫大夫醫術真是神,說著孟姑娘約摸這個時辰病趨痊癒,姑娘果然就醒了,溫大夫還說,姑娘醒來肯定想要舒舒服服洗個澡,便讓阿平一早燒了好些熱水備著,不過溫大夫囑咐切記不要多浴,當心再著了涼。”
他滿嘴“溫大夫”上下讚個不停,大有要將溫莆隨身攜帶時時供奉的架勢。
可惜被他讚不絕口奉若神明的人近來似乎心情不大舒暢,不論問診開方喝茶用飯總是眉心輕蹙,眼底烏青更有愈加明顯的趨勢。我悶不做聲給他又沏上一杯茶,他一口飲盡還冒著熱氣的茶水,看得我心裡倒像被熱氣騰騰的鐵水當頭淋下一般。
既然溫莆閉口不談那夜陌生男子的事,我也不大方便提起,畢竟是人家的私密,雖則我萬分想知道,但是這些愁腸百思的怨念只能在肚子裡打著轉自己消化。死而不得的結果則是,我每夜在床上翻來覆去睡得愈發難受,昔日雞啼時分便可清明的靈臺,近來總是要等到阿平打掃完整個醫館再用乒乒乓乓的捶門聲才能將我從夢境中喚醒。
喧天的鑼鼓和阿平高亮的嗓子將我從床上喚了起來:“孟姑娘快醒醒啦,時辰要來不及了!”
我揉著頭,苦苦回憶這幾日極其相似的夢境未果,惺忪睡眼看著醫館裡外擠滿男女老少,門口兩隻紅身金頭的獅子和著京鑼京鼓的點子翻滾跳躍引來眾人喝彩。
阿平扯住我的衣襬貼在我耳畔聲嘶力竭:“孟姑娘,醫館大喜!少爺醫好了太后的病,皇上今日要著人頒賞賜來啦!”
我揉揉耳朵心底一沉,韓敬果然還是用了那道方子。我踮腳四下尋找溫莆,只見他獨自端坐在診室中,翻著一卷書,不驚不喜。
過了半柱香,雄獅方才舞畢,一箇中年長者衣著錦緞,滿面紅光,神采奕奕,拍著一旁韓敬的肩,朗聲笑道:“犬子殫精竭慮,製出不世妙方醫好太后,得皇上賞識,實乃我韓敬門楣之幸事吶!”
韓敬今日梳洗打扮也分外光鮮俊朗,得了他父親誇讚倒喜不行於色,只恭敬垂頭作聆聽狀。反倒是立在他身後的偲明,小臉上喜氣四溢,一雙鳳眼彎的就要瞧不見眼珠子。
鑼響三聲,皇上派來宣旨的太監尖細的嗓子直破霄漢,文縐縐唸了大段尋常百姓不達其意的溢美讚揚之辭,囉囉嗦嗦不過也就說了兩件事,其一便是御筆寫了一塊“杏林第一醫”的牌匾賜給韓家,其二便是宣韓氏父子次日入宮受賞。
爆竹聲聲中,與“同濟堂”遙遙相對了數十載的硃紅匾額被緩緩放下,金漆灌注的“杏林第一醫”五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耀武揚威地替代了“杏善堂”的位置。
東主大喜,醫館歇業一日。
韓府備下數桌酒菜,親朋好友聚齊一堂和樂融融。阿平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一天吃上五六頓都不嫌多,現在更是埋頭苦吃。溫莆擎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