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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別離(10)
薛琅琊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進經緯堂的。
他坐在黑沉沉的紫檀木書案邊,茫然望著窗外的烈日驕陽,下意識地伸手拂開黃玉案面上的筆海,指尖摸到桌沿上的暗釦,嗒一聲輕響,彈起了一個五寸寬、十數寸長的紫檀木格。
從暗格中取出月白色雙蝶絲帶,一圈圈纏繞在手掌上,然後死死攫住,直到沾染上自己的體溫與汗水,像是融進了肌膚裡。
終於打定了主意,黯藍色雙眸中猶疑之色瞬間消失,一時誤傷或蓄謀已久,都不再重要了吧?將絲帶仔細折起,攏入袍袖中,薛琅琊揚聲喚道:“傳刁白,與我進宮面聖!”
蘇淺得了訊息,急急趕到鬥弦齋,推門而入,看見文浚源臉色蒼白,端坐在低榻上,上襟纏在腰間,露出赤裸的胸膛,綏重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立在身側為他層層包紮。
“浚源哥哥……”整顆心懸空,毫無著落,這個結果,早在她與那個人重見時,就有了預感,可是真得擺在眼前,仍然無法接受。
文浚源低垂的長睫微微抬起,鳳目中的熠熠華採,已經十分黯淡,雖然如此,仍向她綻開安撫的微笑:“外傷,不妨事……”一邊說,泛烏的血沫一邊從唇角湧出。
撲在他身前,膝蓋撞在榻前的矮蹬上,卻毫無感覺,冰冷的指尖觸到被血染透的衣襟,像被火灼般顫抖起來。
綏重望著她這樣無措,心頭惻然:“淺淺放心,二哥……”突然死死咬牙,想起異姓兄弟已經割袍斷義,從此自己再也沒有大哥,改口道:“浚源哥在玄機法師座下修習多年,精通歧黃之術,方才已在傷口四周封穴止血,敷用了秘製金創藥,若是他也救不了自己,大概這世上就沒人能救他了!”
文浚源低聲道:“阿重,去看住文墟和司鳳,不許他們闖禍……”
知道他們大概是想獨處,綏重默然退出,順便帶走了惶恐的碧琳。
“淺淺,坐到我身邊……”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文浚源斜倚在床柱上,伸手與她相握,掌心冷得像一塊冰。
愛別離(11)
忍著淚坐在他身邊,為他掩好上襟,蘇淺顫聲道:“他竟然……傷了你,我絕不原諒他!”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文浚源柔聲道,“關於你寫的那筆小楷!”
“你說我筆觸太硬,不通轉寰……”蘇淺忍著淚低語。
文浚源低低嗯了一聲,鳳眸盯在她臉上:“不管會發生什麼,淺淺記得,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
“會發生什麼?”蘇淺臉上頓時變了顏色,浚源哥哥這話似乎帶了訣別的意味,令她全身像浸在冰雪中。
盯了她許久,文浚源終於長聲嘆息,張臂將她抱在懷裡,低聲喃喃:“自九年前始,希望以這一劍為終……”
蘇淺幾欲流下淚來,慌亂地想,為什麼他說的話,自己越來越不明白?
鬥弦齋門外,碧琳的聲音有些發顫:“公子,宮裡黃門郎傳聖上旨意,綏公子在前庭接待。”
“知道了……”淡淡回了一句,文浚源絲毫也沒有意外的神色,攜著蘇淺立起,低聲道,“淺淺,為我更衣!”
換了硃色深衣、緋色錦袍,文浚源握著蘇淺冰冷的纖手,走到前庭,香案已設好,可是黃門郎、皇宮內城統領穆天保率著近百羽林衛,正與綏重、文墟、司鳳隔空相峙,中堂氣氛極為奇怪,人人臉色不善、劍拔弩張。
見到文浚源,黃門郎如蒙大赦,揚聲質問道:“文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綏重怒形於色,插口道:“傳旨罷了,為何穆統領要帶羽林衛入府,又有長庚王麾下騎兵四面合圍?綏某倒要先問明白這個道理……”
“阿重!”文浚源輕聲阻止,撣襟緩緩跪下,綏重只有不情不願跟著跪下,隨後中堂內黑鴉鴉跪下一片人眾。
伏跪在地,雖然是暑熱天,蘇淺卻只覺得如臥冰上,身上沒有絲毫溫度,耳中聽見黃門郎尖細的宣旨聲:“奉天誥命,京畿都督文氏一門勳著功高,義妹蘇氏,婉順賢明,聖情鑑悉,每垂歎賞。長庚親王恰逢斯年,英武知禮,今帝賜恩,令成眷屬,以延國祚,命蘇氏即日入府,等候婚典。欽此!”
愛別離(12)
蘇淺一時忘了禮儀,茫然抬頭,盯著高凌在面前的黃綾玉軸聖旨,搖搖晃晃站起身,耳中似乎隱約聽到綏重、文墟的怒喝聲,穆天保及羽林衛刀劍出鞘的聲音,一片泠泠琅琅,尤如碎冰。
面前的黃門郎臉色青白,被他們的無禮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