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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刻覺醒了,發出震天怒吼,伸出利爪粉碎一切橫行在它眼前的妖魔鬼怪。這樣的未來對我而言不是充滿希望嗎?”說出這些話不自覺地便激動起來。因為激動,一股熱淚湧上眼眶。
我不介意它們流出來,因為它們浸透了我對這片土地由衷的熱愛。
龍鬚川進凝神看著我,忘了回答。
我一甩頭,面帶微笑繼續說道:“雖然下面的話有點俗氣,但我還是想說——邪惡永遠戰勝不了正義。從這場戰爭發生的那一刻起,結局已經註定。作為一個低等民族的低等支那人,我今天又冒犯了您偉大而神聖的帝國,請饒恕我的直率和膽大妄為。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我今天說過的話,因為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這麼說話,從今往後我不想再和你見面。祝你好運,少佐閣下。”我滑下長凳,留他一人獨自回味那番有辱“聖戰”的話。
此刻的我步履輕盈,心中充滿一吐為快的舒暢感。
“請等一下,柳小姐!”龍鬚川進急促的腳步聲挨近了。
“還有什麼?”我停下,看向他。
“我想告訴你,春樹君一直深愛著你,請不要對未來絕望好嗎?留點希望吧,給他也給你自己。”他的眸裡帶著一絲傷感,還有一絲忽隱忽現的懺悔之意。
我漠然地看著他,嘴角勾起,“留點希望?就憑你們這樣的人能帶給我什麼希望?”他軍帽上的五角星瞬間刺痛了我的眼睛,“在用最野蠻的文明智慧毀滅了它之後還能剩下什麼?恥辱嗎?遺憾嗎?”
龍鬚川進又露出震驚的神情,半晌,他低聲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作為春樹的朋友,我請求你不要絕望,這也是給他一份希望。他——非常痛苦。”
朋友?我想,他也只能搬出這個詞彙了。作為侵略者,他沒資格發表任何言論。“謝謝你,他有你這樣的朋友也算幸運。”我漠然地笑了笑,“你的好意我記下了。”我微微致禮,溫文爾雅地轉身離開。
他沒有跟過來,但我感覺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
我折向另一條街,消失在龍鬚川進的視野內,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貼在一根電線杆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次與龍鬚川進的不期而遇,我佔足了上風。
看到一個侵略者啞口無言的窘態真是大快人心。可是,我隨即意識到另一個極為嚴肅的問題:我不能再與池春樹來往。因為,我代表的不再是我自己,而是一個民族的尊嚴。池春樹一天不脫下那身軍服,我就一天不能接受他——龍鬚川進和井上泓一的介入讓我和池春樹之間原本狹窄而微妙的情感空間變得更為複雜和敏感。
我原本就不是一個圓滑的人,交際方面一塌糊塗,如何應付這種敵我混沌不清的場面實在缺乏智謀。不如快刀斬亂麻,徹底遮蔽了池春樹吧。這樣,我就不必擔心自己某一天真正變節、墮落為公認的“
136、一不留神親日了 。。。
親日分子”,不必坐立不安、遭受良心的譴責。
既然已經決心放棄與池春樹交往,為何又難過起來?我該高興才是。那個傢伙困擾了我五年之久,時至今日,總算有了結束這一段曖昧情感的最恰當的理由。這一決定無疑明智而高尚。該高興啊,可我為什麼這麼難過?是怕孤單,還是怕失去他的關懷和呵護?或者,是怕想起他心如刀割的眼神?
我揚起頭,透過眸中的水霧看向灰濛濛的天空。不知何時,太陽隱在厚厚的雲層後不再露臉,拒絕給大地塗抹晴朗而明媚的色彩。
天空也要哭泣了嗎?太陽便騰出厚厚的雲層給它當拭淚的擦巾?
我垂下頭,驀地,眼前出現一塊潔白的雲朵。我一驚,隨即看清楚它不是雲,而是一塊潔白的絲帕。
一側頭,我又看見了龍鬚川步,不,是龍鬚川進!
他在悄悄跟蹤我?
我有些惶恐地看著他——剛才毫不掩飾的哭泣都被他看見了?
龍鬚川進沒說話,遞過來絲帕的手臂依然伸著。
我沒接——雖然他並沒有嘲笑我的意思,但我沒打算接受一個日本鬼子的“恩惠”。
龍鬚川進很固執,像一個沒討要到好處決不離開的乞丐一樣,站在那裡。
我定了定神,繞過他的手臂往前走。我說過不再和這個鬼子見面,距離剛才說話的地方不過一百多米遠。
他是侵略者龍鬚少佐,我告訴自己,不再是我的朋友的朋友了。
身後響起皮靴追趕上來的聲音,我不由加快了腳步。